还是那个黑头套,这一次只有王陵一人,这一次他没有被带到那个房间,而是一间守刑室。此刻他被绑在木头架子上不能动弹,他可以听到自己的跟前有火苗燃烧时的“扑扑”声,也有金属器物轻微的碰撞声,有人在来回的走动,用生硬的中文向他询问来此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几个回合下来,王陵的答案都跟上回如出一辙,对方显然开始进入了不耐烦的境地,只突然的觉得肋部被人狠狠的捣了一拳,王陵顿时痛苦的往外涌出一大口清水,他还没有吃早饭呢。肠子和胃在那一刻被那拳头给折磨的来回震荡,那种绞痛让他感觉到呼吸都是那么的困难,喉咙里憋着一阵低沉的呻吟却又不敢发出,因为每一次声带的震动都会加剧那种疼痛袭击他的大脑。
折磨仅仅是刚刚开始,很快第二下又来了,接着是第三下,第四下……一连五记重拳夹杂着愤怒的叫骂,让他在短短几秒钟后就因为过于疼痛而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可是他们又怎会就这般的轻易放过你,很快一桶冷水就被浇了下来,王陵的头套被人狠狠拿去,只见他的跟前站着三个凶神恶煞的大汉,隔着一块布帘子模样的屏风隐约的他还看见那里坐着一个女人。
他的头发被人死死的抓住来回摇晃,后脑勺不停的和身后的柱子发出剧烈的碰撞,嘴角里到处都是咸的腥的,他的眼神开始迷离,心想自己大概就会这样死去吧。落到了一伙儿现代海盗的手里,这些都是杀人越货的狠角,他能活下的可能恐怕只能取决于这些人的心情了。
“硬汉……”屏风后面的那个女人终于是起身了,她轻轻拍了拍手,然后准备转身离去。王陵有些艰难的抬起头张着嘴巴,此时若不是身上有那些绳子缠着恐怕早已倒地不起了,就连抬头看一眼都是那样的奢侈。透过火光,他隐约的看见了一袭妙曼的红衣,他脑子里想,或许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是会死在女人的手上。
“呵呵……”他笑了,笑得那样的轻蔑,果然是在听到这笑声之后,那女人停下了脚步,她顿了顿后说道:“你如果是在故作轻松,那么我会考虑等下让你死的舒服一点。”
王陵慢慢的一字一句道:“中国有句古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世人都说咸鱼老太是个丑陋肥胖的女人,任何见过她真面目的都会被处死,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也许世人是错的,真正的咸鱼老太是个倾国倾城之人,我说得对嘛?坤娅!”
“哦?”女人显然是来了兴致,她往回走了两步重新慢悠悠的坐了下去道:“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直觉,”王陵笑着,虽然他笑得很艰难,“能够让这么多的男人臣服的女子绝对不会是个丑陋的老太太,世人的以讹传讹更加凸显了你的传奇,作为一个女海盗,你需要这种神秘。而当他们发现那个呼风唤雨的女人又是如此精致时,权力和美色的双重重压之下,会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匍匐在你的脚底。
但是你很可悲,一个漂亮的女人不该如此的嗜血,只因为你有一个悲惨的童年……”
“啪”的一声,那个女人身前的屏风忽然被一脚踹倒,两旁的大汉显然是被她那气势给吓到了,率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作势就又要殴打王陵,不想却被那女人径直一脚踹开道:“你们全部给我滚出去!”
“怒了?”王陵依旧在挑衅着道:“你可以杀了我,但我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你的内心很难信任别人,好像全世界都是你的敌人,你的防备和你童年的悲惨让你的心灵依旧扭曲的不成人形……”
“啪……”一个巴掌狠狠的扇了过来,王陵低着头刚好正对着那个女人的脚,她的脚踝晶莹剔透,秀气可爱,他有一种想要抬起头好好看一眼的冲动,但是实在是无力抬起那沉重的头颅。他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如此的名声让人闻风丧胆,真到了要死的那一刻心中反倒是有些无所谓了,于是他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女人啊,不要让仇恨迷失你的双眼,看看你那纤细的手指,她本应该划出最美的乐章,但是你却用她拿起了嗜血的屠刀,你的内心本该是水做的,又为何要故作姿态来掩盖你的自己……”
“啪,”这个巴掌扇得更重,王陵只觉得那是一种麻木,在那个胳膊挥舞过来的一瞬间,他反倒有了一种解脱般的感觉,待那声音过后继续用已经高高肿起的腮帮子说道:“好好看看镜子里的你,然后告诉自己,这真是你想要的嘛?”
“啪……”这一次,巴掌的力度竟然比之前都要轻了,那胳膊举起半空中稍作犹豫,立刻反手又是一个巴掌道:“挺会说的,来继续说,我看你嘴巴里还能吐出什么花儿来。”
“你犹豫了,”王陵艰难的继续说道:“你已经在害怕了,你害怕被人拿下那扇面具,你的骨子里依旧是个女人……”
这一次,终于是没有换来巴掌,一声清脆的枪栓拉动声过后王陵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知道这便是最后的结局了,也许对于他这样的人而已,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就在那个冰冷的枪口顶在他的脑门上时,外面传来一声喊叫道:“枪下留人!”
是郑九五的声音,“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放了他吧,还有她们……”
王陵的眼睛已经肿的睁不开了,他依稀听到那个女人轻轻踩着高跟鞋离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一个朦胧的红色身影就这般开始离着自己远去。当沉重的脑袋再也无法继续支撑那个脆弱的身体时,它便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一般终究是蔫了下去。
当王陵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那个病床上,他的身旁是哭花了眼的李鑫,虽然大家都很担心,但是沙坤说只允许有一个人可以陪同。李鑫说自己是女人,会更加细心一些,老皮便也就不再争抢,的确让他一个大老粗去干这些活儿不合适,但是每天能够给到李鑫探视的时间仅仅只有早中晚各一个小时,过了那个点她就会被重新带进那个小屋子里头。
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她用温湿的毛巾轻轻擦拭着那张肿胀的脸,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开始“嗖嗖”得往下掉,她不敢大声哭,很轻微的啜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也让她如此的开始牵挂。哭着哭着,她便是抱着自己的头,因为那张脸实在是太叫她心疼了,就在这时,李鑫依稀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别哭了,真丑……”
听到王陵的声音,李鑫已经顾不得形象了,一边摸着鼻涕眼泪,一边又忍不住的开始笑,看着那个躺着的家伙,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调笑自己,那真是好气又好笑。看着他那个糗样,李鑫也是挥出了自己的粉拳朝着他的胸口猛砸,一边砸一边总算是把这两天的情绪都给发泄了出来:“你个坏人,你吓死我了……”砸着砸着一头扑向了他的胸口又开始啜泣,王陵侧过脑袋看着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他很想用力的去安慰一下,可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日子依旧还是那样的过,在这里他们吃得好,睡得好,就像是被囚禁在笼子里的小鸟,只有郑九五整日不见人影。在王陵回去后的第二天,女生们提出了抗议,男女混住在一起的确是有诸多不便,沙坤左右衡量了之后答应可以将他们分开,只不过顾海丽等人逃跑的机会恐怕是很难再有了,沙坤加强了守卫,有了那一次被抓的经过,几人其实也都放弃了,毕竟在这里真的会随时丢掉性命。
“她要见你。”沙坤带着王陵一边走一边道:“据我所知,你会是第一个走到那个地方去的人。”
“哪里?”“一个佛堂,”沙坤道:“在我们这里,那个佛堂只有老大一人可以去,平日里的香火都是她亲自负责照看,哪怕是一片落叶也亲自打扫,从来不让我们涉足。”
王陵点点头道:“这么看来,她还有一颗佛心,她是怕让世俗的心污染了那最后一片宁静的地。”
“说实话,你能活下来我没有想到,”沙坤叼着烟看着远处的飞鸟道:“其实我以为你死定了,从没有人敢挑战咸鱼老太的权威,至少每一次只要听见她的声音我都会颤抖,不过她确实就有那股能让人心甘情愿臣服的气势,同样作为男人我很佩服你。”
王陵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因为我的内心里从没有恐惧,我告诉自己我得活着……”
目送着王陵前往佛堂的身影,沙坤陷入了沉思:他既然想活着那不是更会害怕死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