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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南极 最重要的是曾经站在这里(第1页)

因为梦想来到南极。而梦想的起因,不过是因为年少时念过的地理课本上,用“淡蓝色的冰体”来形容纯净冰川。而真正来到南极,越到深处,越是无法形容的美。我终于明白,最纯净的颜色不是白,而是蓝,天空与海水将冰山包围着,冰层里透出迷人清亮的淡蓝,一切都被晕染上了深深浅浅的蓝,神秘的、震撼的、难以言说的,唯有眼泪才配得上。

终于在2012年传说中的末日前有了一张去往南极的船票,终于,在出发前30天,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去,南极是你的终极梦想。于是,从广州飞到北京,在北大和颐和园初冬的美景里小小晃荡之后,我和我的另外180位同伴,开始了漫长的朝向梦想的飞行。虽风闻德雷克海峡的可怕,但行前我坚定地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晕船,而事实上,穿越有“魔鬼西风带”之称的德雷克海峡的时候,用船长的话说就是:我们犹如在德雷克湖面上航行。

为什么南极?

套用一句老套的流行语: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梦想。而我在历经一些岁月之后,终于将一切不切实际的梦想,落实成为一个苍凉美好的手势:活着,不过是想把这个世界多看几眼。也因此,我可能比身边的一些朋友要多一些行走,不断地行走在这一次,又不断地密谋着下一次。前些天在广州红专厂参加北岛摄影展开幕,光影在地板上铺展开这样的诗句:“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这才是真正苍凉得直抵人心的文字,那一刻,我有些恍惚,比任何时候都深切地觉得,无论那时还是如今,梦都不能破碎。

直到2012年10月底的某个晚上,接到老林的短信,说南极行将于一月后启程。当时我还在我们“德基金”的支教活动中,第一反应是:呀,那个时候,我还有斯里兰卡的旅行计划,机票早在9个月前就订好了。然后我依旧开会,忙碌着手中的一切琐事,直到第二天早晨在支教的硬板床上醒来,想到南极,想起那久远的梦想,便突然坐起来,立刻回复老林:替我hold住,要去。

南极之所以成为梦想,似乎要追溯到遥远的高中,地理课上讲到地形地貌山川河流,对冰川的描述是几个朴素又美丽的字:“淡蓝色的冰体”。当时我和同桌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淡蓝色的冰体到底是什么样子。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我便对冰川有了无限向往,而南极,于我则是一处纯净的所在,不为别的,或许就是纯净和“淡蓝色的冰体”。南极在好些年前,便成为了我的终极梦想。

最终我没怎么纠结就放弃了斯里兰卡,又以梦想为由争取到了假期。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无怨无悔地面对烦琐无比的阿根廷签证,穿着漂亮花裙子去见面签官,安排好所有的工作,又问亲密的朋友有什么南极的愿望我可以帮他们去实现……终于,11月28日,我们出发了。

第一眼冰山的感动

从北京飞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加上转机一共将近40小时,一天后再飞3。5小时,终于,我们到了传说中的世界的尽头。啊,那是《春光乍泄》里,张国荣和梁朝伟去的地方,乌斯怀亚。乌斯怀亚这个只有6万居民的彩色小城,是驶往南极的最近的码头。从此处上船穿越有“魔鬼西风带”之称的德雷克海峡,只有1000公里,也因此,据说这里每到夏季,便有来自世界各地的驴友们齐聚于此,期待等到最后一张船票。

而我们的“南冠号”,则是2012年“中国国家地理首航”的包船,照我们虎鲸队的“百灵”王惠玲在巴黎机场转机时对某名店销售说的话说就是:“现在中国人都爱去南极了,这次我们是中国人包船去。”据说当场就令人家肃然起敬。12月1日午后,在享用了美味的雪山烤羊肉后,我们终于上了船,在这里我们将度过整整10个日夜。

基本上,我是一个幸福度超低的人。比如,我的房间最靠近三楼主休息室,让我很幸福;房间里大玻璃窗有阳台可以在沐浴时看风景,让我很幸福;早餐时靠近船窗有阳光照进来,让我很幸福;主休息室随时有音乐有歌声,让我很幸福……而我似乎还天生具备某种自动屏蔽负能量的特异功能,就像以前的很多次旅行,无论遇到什么,最后记得的,都是美好,都是遗憾后的释然。

“南冠”号开始行进,驶向传说中可怕的德雷克海峡。第一晚,我和海飞浪漫地拉开窗帘,期待着每天清晨睁开眼就能看到无尽海景。而事实上,第二天6点日光就把我唤醒,烧水泡好茶,拿着茶杯去甲板,一个人,坐下来,看无边际的大海,有海鸟跟随着我们,那一刻的心情有些苍茫:现在,是真的驶向南极了吗?

在船上,我无数次地想到李安的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在蓝天丽日下的碧海中穿行,我们是多么渺小,如果是我,遇到那样的情形,似乎也只好听天由命了。我时常一个人去餐厅,去甲板,去健身房,和遇到的朋友们聊天,总是在中午时分看着船窗外的海景洗澡。12月3日的中午,淋浴时还只看到无际海景,走出来刚找好衣服,一抬眼,冰山竟然就在眼前。

裹着浴巾抓起相机直接冲到阳台。风很凛冽,很冷,可是心底却奔涌着无限的热望。冰雪就在眼前,天空中静静飘洒着细碎的雪花,身体在冰山前发抖。此刻海面上的冰山并不是最美的,却足以将心底潜伏多年的梦想一下点燃。被点燃的梦想在心底静静燃烧。与此同时,我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因为广播早就在通知大家去四楼剧场参加船长集会了,因为,下午我们就将开始第一次登陆。

登陆与巡游,你更喜欢哪一个?

一切都是新奇的,换好冲锋衣裤,背上救生衣,走过消毒水踩上冲锋艇时,我甚至有一刹那的迷惑:这么轻易就穿越了德雷克海峡,又应该以怎样的心情去迎接南极呢?

无论如何,第一次永远最难忘。而我们的第一次登陆点,有个极美的名字:半月湾。也因此,以我在旅行中一贯坚持的“不求甚解”,也就只记得了第一次的半月湾和最后一次捕鲸人湾。——啊,还有一次美丽的巡游,是在天堂湾。

第一眼见到企鹅,它们就那样摇摆着在雪地上走来走去,似乎完全没有目的,走几步,左右环顾一阵,茫然地对我们这群大红冲锋衣作短暂的思考状,再继续往前。第一眼见到的企鹅是帽带企鹅,也因此最喜欢它们。帽带企鹅头颈处那道长长的黑线,就像一道永远的笑纹,始终微笑地面对冰雪酷寒和海底诱人的鳞虾。当我们下艇,踩上可能没膝的雪地,耳边是企鹅们嘎嘎的叫,一转头,却是一片无尽纯净的冰山与海,背景是晴朗的蓝天。我们的“南冠号”在不远处停着,静静地等待。想来在海上漂泊的少年派,最渴望的,除了陆地,就是一艘船吧。船把我们送到了南极,当真正置身于此,内心所有关于梦想、关于文学、关于旅行的念头,似乎都停息了,那一刻,我清晰地知道,任何东西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已经站在这里,和梦想融为一体。[]

把南极上升至终极梦想的高度,是我向老板陈请假的唯一理由,而我也曾被自己的坚持感动了,觉得现在竟然还有实现梦想的勇气和冲动,真是值得骄傲。

在半月湾的半山上,与企鹅在5米以外亲密对视,将冰天雪地的纯净之蓝尽收心底,于是,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连同自己。

在10天的南极海面上,我们一共有8次登陆,3次巡游,越到深处,越是无法形容的美。我终于明白,最纯净的颜色不是白,而是蓝,天空与海水将冰山包围着,冰层里透出迷人清亮的淡蓝,一切都被晕染上了深深浅浅的蓝,神秘的、震撼的、难以言说的蓝,唯有眼泪才配得上。

12月4日早晨的库佛维尔岛又是另外一处惊艳。还在冲锋艇上的时候,就已经说不出话来,海面上无数的浮冰,远远近近的冰山如图画般在眼前掠过,风吹起头发,感觉不到冷,只有深深的恍惚:这是在地球上吗?我们竟然真的在这样的极美之境啊!踏上库佛维尔岛,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积雪,为摇摆的企鹅们让路。走到半山,眼前的美景只能让人屏住呼吸。干脆不再往上走了,就此坐下来,在雪地上画一颗心,将爱人的名字写下。那一刻,我们在一起,这才是真正的世界尽头。

在南极,真的是过着最理想的日子呢,每天要做的只是最简单的期待:登陆,巡游。工作、电话、网络、邮件、微博、微信全部消失,甚至连房间电话我也不用,剩下的,就只是面对面的聊天,微笑。在第五天的天堂湾巡游时,船长特别提醒大家,最好能够放下手中的相机,静默5分钟,全心感受天堂湾之美。是的,当小艇经过山一样厚重结实的蓝冰,经过蓝眼鸬鹚筑在悬崖的巢,经过蓝色的冰山湾畔,经过神秘的蓝色冰挂,我们停下来,放下相机,想闭眼,又舍不得,只觉得内心如此宁静,似乎从此永不会再有任何冲突,尤其是一个人的战争。

静静地流一次泪吧

在出发之前,看到五游南极的老林散布的南极照片,就问:“会有人流泪的吧?”他回:“我是一个。”

而事实上,真的无法不在那样的纯净之前掉泪。有天早晨去到三楼甲板,无限美好的蓝天丽日下,冰山与云朵在行进中不断变幻着,浮冰走近又远去,眼泪就这样奔涌而出。只是安静地流着泪,不想对这泪水有任何的交待。是的,唯有泪水才配得这无尽的又终将远离的纯净。从来都没有使命感,但这一刻,却也愿意地球上这片最后的净土能够永远这样纯净下去。与所有动物的“5米原则”、一次登陆不能超过100人、一艘邮轮不能超过200名游客、不可带走和留下任何东西……所有的一切规则,都是合理的,都必须遵循。

夏天的南极没有黑夜,最初的晚上令我无比困惑,天还亮着,到底该睡还是不该睡?还没黑透,凌晨三点天又亮了,不舍得睡觉的摄影师张超音因此发现了冰山,从而获得了船长奖励的一瓶香槟。而我们的好运又令我们连续三晚看到了壮丽炫目的晚霞,每次都不一样,有一次干脆在晚上11点将整个天空烧了起来。那片扇形的火红晚霞,甚至将整个环绕着冰海的雪山全部都镀染上了一层玫瑰紫,又渐渐淡成玫瑰粉、玫瑰灰。直到午夜,我们还在六楼甲板凭栏远眺。而我,终于还是在这片壮丽中,在船舷的角落,静静地,以流泪的形式表达最汹涌澎湃的感动与震撼。啊,原来梦想是要和眼泪交缠在一起,而它们的载体,竟然是南极。

一向喜欢自己走,这次却是跟了这么庞大的一个团队。收获是巨大的,至少结交了可能除此之外永不可能认识的朋友,至少在南极船上的最后一夜,我们都喝至微醺,在三楼主休息室,跟着美丽的歌者跳舞。这又是一次特别的体验,想想看,我们踢掉鞋子,在摇晃着的船上跳华尔兹,葡萄酒让我们微醺,返程中略大的海浪更加深了这分醉意……在德雷克海峡的船上赤足起舞,既浪漫又文艺。

从南极回来,有朋友问:以后没有什么地方想去了吧?我微笑,心里清楚得很,南极的后遗症是巨大的:那么远的地方都去过了,还有什么地方算得上遥远呢?而南极的旅行确实再次令我感觉到了自我的卑微与渺小。无数的自以为是在旅行的过程中都会不断被修正、被克服,对人、对事、对物、对自我的认知,是需要用一生的旅行去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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