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岚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年长的师侄有些啰嗦,却没想到他还这般婆妈,堂堂一个云泽山掌教,也不避开弟子们,就对着自己师叔的尸首一再哭哭啼啼,也不嫌颜面上不好看。
凌虚擦过泪后,才从身后的紫昀手里接过来一柄长剑,那长剑通体朱红,还有隐隐的火灵和冰霜之气溢出,正是重新锻造过后的业魂。
路铭心原本木然端正跪着,看到自己佩剑,脸上的神色也终于动了动,微带了些诧异:“掌教师兄,这是?”
凌虚望着业魂又要垂泪,忙收了收眼泪道:“你定然以为自己佩剑已被魔修拿走了吧?其实却正好小师叔几日前已将业魂交给我重新锻造,也算躲过一劫。”
凌虚一面说着,一面将业魂送到路铭心面前,说着还又想要落泪:“路师妹你近年来进益太快,小师叔总忧心你灵根中的隐患压抑不住,特地将自己灵根中的冰雪精气抽出来铸了七道咒符,交由我重铸入业魂之中……若不是如此,小师叔又怎会真气不济,叫魔修偷袭成功……”
他不用说,路铭心自然也已觉察到自己佩剑上已多了顾清岚的冰雪精气,她抬起双手将业魂接了过来,也低头愣愣看着手中的剑,隔了片刻才又抬头望着凌虚道:“说起我灵根隐患,师尊总给我的凝冰丹我已用尽了,不知掌教师兄这里还有一些没有?”
顾清岚看她此时真气流转无碍,已知她此时大半已趁无人之时将他那颗金丹化用掉,会这么对凌虚说,大半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已用顾清岚的金丹弥补了灵根隐患罢了。
她显是没想到此话一出,凌虚却愕然望着她,神色突然又显得悲戚无比,隔了片刻才道:“虽说云泽山灵丹无数……但小师叔竟从未告诉过路师妹?”
路铭心看到凌虚神色,显是没料到他会有此一说,她也仿佛预料到什么于她而言尤其惊心动魄的事,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无比,嗫嚅了一下,才能又开口说:“怎么?”
凌虚又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中却又带了几分同情和隐隐责怪,长叹了声:“路师妹,云泽山从未炼出过什么凝冰丹。这名字大半也是小师叔随口说来给你听的,你灵根上的隐患,除非小师叔的冰雪真气不能压制,你所用的那些丹药,也俱都是小师叔真气所化……如今他人已不在,我又去哪里替你寻什么凝冰丹。”
他这番话说完,路铭心却仍是呆呆愣愣,好似并未听懂他的话一般,却又移开了目光片刻,重又看着他问道:“那师尊这些年来身子时时不好,又常闭关,可是他冰系灵根上的什么隐患,也需我的真火灵根才可压制?”
凌虚看她突然问出这等言辞,神色却似听到了什么可笑之极的话,却还是笑不出来,又重新哀然地摇了摇头,叹了声:“小师叔竟是将你护得也太好了些……”
他叹息完了,才又望着路铭心,目光中的谴责之意,也更多了几分:“路师妹,小师叔的冰系灵根万中无一,却和你不同,从来也没什么灵根隐患。你未来云泽山之前那百年,他时时下山历练,连受伤的次数也寥寥无几,也从未身子不好过。他这些年总是闭关,却是为了给你弥补灵根隐患,炼制那什么凝冰丹所致。”
他说着看路铭心还是一脸呆滞,又觉得她刚没了师尊,自己说话是否太重,忙又安抚道:“路师妹,小师叔既然从未同你说过这些,也不过是怕你内疚,不肯再叫他太过操劳罢了……他如此用心良苦,你也应在他身后好自珍重,莫要想得太多。”
他这么好言安抚,路铭心也还是苍白着脸呆愣在地,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还涣散了起来。
凌虚顿时又有些懊悔对她说了这么多,又看了看白玉台上躺着的那具尸身,脸上一时痛惜,一时悲戚,也隔了许久才道:“小师叔已去了,路师妹你千万不要多想,伤了自己他必会心疼不说,还令他一腔心血付诸东流……”
他说来说去,看路铭心也只是呆呆地捧着佩剑默然不语,就只能转身悄然吩咐紫昀,叫他留在此处好生照看路铭心,这才黯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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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岚也不知当年他身死之后,路铭心是何时得知了那些事情。
他当年瞒着她,开始也确实是怕她内疚,又觉师尊为徒儿做这些本就是应当,不必刻意提起。
到后来她要得日渐多了起来,他支撑艰难,也想过同她说一说,叫她不要任性,给他些时日缓缓。
可那时她已同他有了隔阂,也总冷淡地不想同他多言,他若再提起来,就显得他好似是在对她携恩自重一般,徒增几分尴尬,也就迟迟未能言明。
于是这些事,也就拖到了他身死之后,才由旁人对她说了。
他如今在镜外看着凌虚对她一一说来,还是觉得有几分难言的尴尬,也暗暗叹息,想到他们二人也不知为何,最后会离心向背成这般模样,竟是连这样的事,都需得旁人来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