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红霞嫂明白了。
林然然飞奔出去,在下坡口迎面碰上了林武兴一行人。林武兴打头,林建设和林建国两口子押后。他们当真赶着牛车,上头堆着几垛被褥,两口大箱子,林建设和林建国还各扛了一个大麻袋。三婶刘敏眼睛跟个烂桃子似的,脸色煞白。二婶刘爱花也是无精打采,心疼得直抽抽。
林家昨天可以说是鸡飞狗跳。二房三房对于拿回屋里的东西,都看作是自己的了,再要他们拿出来无异于是割他们的肉。
光是要林丹丹林萍萍把林然然的衣裳还回来,就让她们俩哭了大半宿。虽说丫头片子不值钱,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林建国林建设都是一肚子火。
再说二婶三婶,老大家那口子太会打扮了,那衣裳料子,那样式,一穿到身上她们顿时觉得自己也变城里人了。就算二婶体态肥胖,也硬是把自己塞进条开司米裙子里,偷偷在屋里美着。更别说那几床被褥、两口樟木箱子,还有那些锅碗瓢盆。
林武兴发了狠,又许诺开春打了新粮,就给孙女和儿媳们一人扯一身衣裳。一手棒子一手糖,这才把他们都镇压下去。
而最艰苦卓绝的一场斗争,却是跟林王氏的。想到去要粮食的时候,林王氏那撒泼打滚的劲儿,林武兴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当然要尽善尽美。林武兴冲林然然和蔼道:“然然啊,爷爷把你们的行李都搬来了。你瞧瞧,你妈陪嫁的箱子,你们姐妹的衣裳,都在这儿。还有细粮粗粮各五十斤。”
“是吗?”林然然轻描淡写地反问。
“这可不!然然,怕你饿着,你爷可是把咱家过年包饺子的白面都给你搬来了!”林建设也忙笑嘻嘻道。
他们说话故意抬高了声音。而且来的时候,他们也学着林然然昨天的样儿,绕着村子走了一圈。
昨天林然然拿着两个破碗闹那一出,现在村里人一见林武兴就指指点点。他今天发狠舍出这些东西,就是要把被扒下的脸皮再贴回来!
林然然走过去,绕着牛车走了一圈,背着手没碰车上的东西,反而关心道:“您把东西全还回来了?奶能同意?”
“咳。然然,你奶她年纪大了,又没文化,有时候犯糊涂,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你们是爷爷的亲孙女亲孙子,爷不会委屈你们的。”林武兴干咳一声。
这会儿,村里人闻到风声都赶了过来。看着这一幕交头接耳。
“林家老大在城里果然挣下不老少东西,瞧瞧这些家当!”
“人家是工人,一个月挣多少钱啊!”
“那樟木箱子,当年林家大儿媳陪嫁的,眼红死个人了。”
“啧啧,一百斤粮食,林武兴还真舍得。他这个人倒是不错,都是林王氏那老婆子使坏。”
林然然却是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不说话。
林然然把他堵在这儿,被人看猴戏似的,林武兴也有点不悦,道:“然然,你叔他们扛着粮食,沉。让他们给你搬家里去。”
“不急,公证人还没来呢。”林然然弹弹指甲。
林武兴一愣:“啥公证人?”
“那不来了吗?”林然然一指。
红霞嫂领着林大富和大队上的几个骨干来了,身后还浩浩荡荡跟着一群围观的村民。林武兴右眼皮一跳,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林大富站在高地上,掏出张纸,煞有介事道:“昨天然然给我写了张财产清单。现在就照着这个,一一盘点。”
“这!”二婶急眼了,“啥清单?一个丫头片子说啥就是啥了?”
“闭上你的嘴!”林武兴怒斥,对林大富道:“老大家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我一样也没留。”
林武兴心里也是后怕。这丫头太难缠了,居然想得出这一招。还好他是发狠要做个样儿给村里人看,一样老大家的东西也没留。
就是林王氏死活扯着大儿媳妇的一床羊绒毯子不放,他也硬是抢回来了,现在林王氏还躺在床上哼哼呢。
林然然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但是分家分家,还是分清楚的好,今天村里最有威望的几位叔伯都在,还有村里的各位乡亲,就请大家为我做个公证。”
不动声色的马屁说得众人心头舒坦,大队支书把烟袋在鞋底磕磕,道:“是这个理儿。大队长,开始吧。”
林大富把单子凑到眼前,清清嗓子开始念:“樟木箱子两口,生铁锅一口,铺盖卷儿四床——”
随着清单一一念下来,村里会计和红霞嫂就上前点数。这个清单是林然然昨天绞尽脑汁写出来的,一些细软就没办法记在上头了。
“清点完毕。”林大富吞了口唾沫,嗓子发干。
会计和红霞嫂点完,道:“没错。东西都在这儿。”
“还是林大爷办事地道!”
“可不是,人家当年可是个体面人。”
村里人都纷纷夸奖起来。林武兴脸上流露出自矜和满意的神色。他林武兴就干不下那没骨气的事儿!
“然然,那把东西都给你送回去?”林武兴道。林建国就上前去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