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弦伊轻声唤着那人,见他思绪飘渺,竟似没听见自己说话一般,不由得伸手将他的肩头一碰,无瑕这才醒悟过来,回头道:“怎么了?”
“公子在想了什么那么入神,我都叫你好几遍了。”
无瑕低头一笑,道:“没有,突然想起了儿时的一个人。”
“公子是想到了……”
“徵棠哥哥。”
“倒很少听公子提及此人,是公子儿时的玩伴么?”
无瑕将头一偏,就着被风吹起的窗帘看了看车外,思绪再次飘渺起来,许久,才低声道:“是儿时最好的朋友。”
“他如今在哪?莫非……”
“他还活着,只是,却不知道这么多年来过得怎样,因为无瑕已经很多年未曾见过他了。”耳听弦伊轻笑,无瑕回头瞥了她一眼,略微不满道:“笑什么。”
“只是觉得公子叫人时带着儿音,便如昔阳哥哥,徵棠哥哥,像极了孩子,十分有趣。”
“打小便如此叫了,大了,倒也改不过来了。”无瑕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发觉马车停下,指尖一挑,望向了车外,道:“怎么了?”
“前方塌方了,鬼翼在探查。”弓回身回了一句,无瑕见车外雪花飞扬,弓那一身蓑衣已经成了炫白一片,那握着缰绳的双手也冻得通红,遂一闪身走了出去。
“公子披了披风。”弦伊在后抓起披风紧随而出,下了车,将披风给无瑕披好,风雪帽拉起遮了头,才与他一同向前走去。
前方道路本就不宽,山上碎石松动,被大雪积压挤得坍塌,这一行人皆是身负武功之辈,越过这阻碍当然是没问题,可是马儿和车辆却便无法过去,见无瑕上前,鬼翼从远方疾奔而回,道:“前方的道路全都有塌方,这条道看样子是走不了了,方才出城时还有一条道路,咱们得折返而回了。”
无瑕抬头看了看天色,眉头一蹙,道:“只怕今夜风雪更大,现在已经未时,就算折返也已经无法到达前方的小镇,咱们今日还是返回去投栈,明日一早再走得好。”
“是!”
那一行人将马车调转,沿着来路返回。
刚走了一段,突又发觉马车停住,便连弦伊都有了几分不满,将帘子一掀,对着弓道:“哥哥又怎么了。”弦伊话音刚落,便见身旁那人一个闪身便出了马车,霎时不见了人影。
无瑕去势极快,霍昔阳、鬼翼与于程颢紧随其后,弦伊出了马车之后,发觉弓也不见了人影。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见身旁影刺已经只剩一半人马,而另一半不知去了何处,弦伊站在原地,警惕的抬眼四望,却没有发现任何响动。
公子五感异常,他定是听到了什么才离开的,有那么多人跟在他身边,一定不会有事的。
心底自我安慰,脚步却在原地来来回回,心慌意乱。
远远的,一道白影站在树枝顶端,飘飘然若鸿毛浮水。
无瑕低头看着山谷中的一切,耳听霍昔阳等人跟上,他微微一扬手,止住了身后众人的步子。
那山谷的空地上已经倒了一片人,包围圈中还剩四人,浑身皆鲜血淋淋,那四人中有三人紧紧护住了其中一人,与形成包围的黑衣人对峙而立,口中似乎在不甘的叫嚷着什么。
山风簌簌,无瑕等人屏息静气,终隐隐的听到了说话声。
“冷秋之——你个狗贼——我苏永裕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泛着寒光的长剑高高扬起,为首的那个黑衣人依然保持着进攻的姿势,其余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影闪过,喷溅的鲜血便已经染红了整个地面,而倒下的,却是他们的头领。
无瑕站在苏永裕面前,一身白衣溅染了星星点点,手中金丝依然兀自滴落着血珠。
“公子……”苏永裕看着面前那人,先是愣了愣神,继而身子一软,“啪嗒——”一声跌跪在了无瑕面前。
看着面前血人一般的苏永裕,无瑕神情竟有些恍惚。
他没有去扶苏永裕,反而回头看向了那蔓延了一整片地面的血痕。
那么一大片纷乱拖沓的痕迹从身后密林延伸而来,尸体断断续续倒了一地,他所来的方向是丹阳,所以说,冷秋之已经在肃清不服他的势力了吗?
身后惨叫声连连,只片刻间,那些黑衣人已经一个不剩被尽数诛杀。无瑕依然站在原地,直到周围全都安静下来,他才一转身,望着苏永裕蹲下了身去。
“苏当家的。”轻柔的声音于狂风之中清晰入耳,苏永裕本无力耷拉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他咧着嘴,冲着无瑕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手中长剑终于松开,然后扣在了无瑕握住自己手臂的指间。
“终究还是再见了公子一面了……那日在金翎,属下还未能……未能谢过公子……”
“丹阳如今形势如何!”狠狠一咬牙,无瑕拼命压下心中酸楚,轻声问道。
苏永裕眼中突然一亮,当发觉无瑕竟是要前往丹阳时,他死命的一抓无瑕的手,喘息着大声道:“公子切不可……不可去!冷秋之在召集八大当家……他要……要对付公子……要铲除所有不服他的人——公子不能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