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水红色的薄唇,这才勾起一抹明显的弧度。冷淡中,透出一股睥睨一般的妩媚。
“出来吧。”男子没有回身,只是看着面前蜿蜒到竹林尽头的小溪流,淡声启口。
声线极柔极媚,却尤自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于是从山道另一头,便走出一个身穿蓝衣的人来。
他一面挠着头,一面笑道:“方才看师兄练功练得正起劲,不敢打扰,才在一旁躲着,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哎!”
正是当年同太子,叶惊尘,楚倾娆一道投于无名道长门下的最小的师弟,路子遥。
叶惊尘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只直入主题道:“太子怎么说?”
自打上次二人同楚倾娆分别之后,路子遥便没有再跟着叶惊尘,而是留在了太子身边。听了自家师兄的话,他面露迟疑,道:“太子说,他现在还并无露面的打算。”
“什么?!”叶惊尘忽地一拂衣袖,银面遮掩下的一双眼眸,骤然间寒光乍现。
路子遥被他这气势吓得不觉退了一步,只暗暗觉得,每一次自己见到师兄,他身上似乎都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变了,却又教人一时说不清楚。
而叶惊尘在短暂的怒意之后,也稍稍恢复了些许平静。
他敛袖在原地立着,微微眯眼,问:“以如今的情形来看,大胤和北戎迟早会有一战。也是有如神助,甚至不用我们再去挑拨,为了一个楚倾娆,祈晟和沙摩多便不会容得对方安然无恙。这时候,只要太子亲自出面,联合北戎,何愁报不了大胤灭国之辱?”说到这里,他声音沉了沉,“可这样的关头,太子却不打算露面。他是不是……迟疑了?
路子遥闻言又被下了一跳,忙道:“师兄,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了复国,太子的忍辱负重是你我所有目共睹的,那么大的牺牲,绝非常人能够忍受。咱们……咱们怎么能怀疑太子?太子一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吧。”
叶惊尘低眉垂目,不着痕迹地掩去了眸心的点点波澜。他忠于太子,忠于梓国,这个不假,可对于路子遥的话,他心内却是轻嗤。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说牺牲,太子的牺牲,又怎能比得过他?
正因如此,他决然容不得任何一个梓国余党和动摇。即便那人是太子,也不行!
但他终究没有表露出任何一点痕迹,只道:“我并无质疑太子之意,只是时候已到,他也该现身了。”顿了顿,道,“再者,他若长久不现身,只怕下面人心不稳,甚至有人会怀疑……太子是否究竟还在人世。”
路子遥对于复国一事,一直算是半个边缘人。不是听师兄的,就是听太子的话,自己并没有太大的主见。
故而闻言,他只是嗫嚅地道:“可是师兄你也知道,太子他现在的情况……”
“无妨。”叶惊尘抬手摸索了自己的银面,声音淡然无波,唇角却微微紧绷,昭示着神情的肃然。
他道:“你今日回去替我通传一声,说我择日……面见太子。”tqR1
……
书房里,祈晟侧身坐于桌案边,修长瘦削而骨节分明的指尖微微蜷曲着,放在桌面上,随着思考轻轻地击打着。
时候正值午后,春日煦暖的阳光从窗棂外透入,洒满了他的全身。可他浑身上下却依旧充斥着一股森冷的寒气,驱不走,挥不散。
冷不丁地,一杯茶忽然出现在眼前。
祈晟转过头去,便看见小皇帝双手端着茶碗,眼底闪着期待之色地道:“皇叔……可要用茶?”
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陪着小皇帝练习书法的时候,竟然不自觉地出了神。祈晟收回迷离的思绪,看向对方,眼底闪过一丝淡然的欣慰,接过,道:“有劳皇上了。”
得了自家皇叔的夸奖,小皇帝脸上登时写满了开心。
祈晟将茶碗送到唇边,轻轻啜饮了一口。动作微微一顿,虽然水温略有些烫了,但他还是将那口热茶咽了下去。
放下茶碗,再打量面前的小皇帝。一个冬天过去了,他的身量同春早一般,疯长一般地拔高着,人也抽了条,褪去微胖,变得瘦削。
一眼望去,已经是个颇有气度的少年天子了。
并且,那眉眼之中……已经明显有了大哥的影子。
他的神情便又不自觉地变得柔和,转眼看了看书案上那堆成厚厚一沓的宣旨,知道在自己出神的这段时日里,对方并没有半点偷懒,便放柔了声音,道:“皇上歇息片刻吧。”
小皇帝眼底骤然迸发出欣喜的光芒,忙来到祈晟旁边坐下,孩童心性毕露无遗。
他转头凝视着自家皇叔沐浴在阳光之中,却依旧阴霾冷峻的侧脸,迟疑好久,忍不住问:“皇叔,最近……是要打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