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殷承晋愣了愣,再抬头时便只看见一个渐行渐远的淡色身影。
他颓然松开木栏,捂住眼睛。
昔日门客无数,如今送行只有求而不得一人。
殷承晋,你看看你自己,多么失败。
向前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城门,眉目淡漠的少年站在石像旁看他:“回来了。”
顾南嗯一声,看着后者上前将他的手握住:“你似乎有些不开心。”
说罢,他对上顾南稍稍带着愕然的眼睛:“太傅,我没有让殷承晋活着到边关的打算。”
这一点顾南自然知道,曾经殷承安登基后,殷承晋就是死在了流放途中。
他笑笑:“我明了。”
殷承安的神色稍稍变缓,握着顾南的手力气更大了些:“那……就回去吧。”
背后清风徐徐,城楼之上,身着玄色衣袍的景昭帝站在上方静默注视下面远去的囚车,表情麻木。
他垂下头看着手中的雕花木盒,伸手细细摩挲上方的花纹,突然响起从前的一个春天,顾敬之抱着盒子站在他眼前,轻声微笑:“我走了,若是哪一天你觉得熬不下去,就打开盒子看看吧。”
言犹在耳,几十年岁月回忆起来犹如昨天。
殷胥半闭上眼睛,想着这些年来经历过的林林总总,最终怆然一笑。
熬不下去的这天,终于是到了,敬之。
他凝视盒子上的花纹许久,眸光一闪,伸手打开了盒子。
里面只有一张梨白宣纸,上方墨色隽秀优雅,是凝固在殷胥生命中几十年的模样。
眸中暖色一闪而过,殷胥垂眸将纸张上的墨痕收入眼底,眼底的暖光逐渐被血色代替。
顾敬之,顾敬之。
三个字从殷胥口中不断泄出,到最后,隐隐成崩溃之势。
-
自上一次御书房交谈,顾南便知道景昭帝快要撑不下去了。
这一天,到来的很早。
顾南站在御书房外抬头看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裴冷秋看到他,低声道:“顾太傅,陛下在里面……您进去吧。”
朱红色的门缓缓推开,景昭帝正站在窗边远眺外面的景色,顾南走至中央躬身拱手:“陛下。”
殷胥转过身来,只一眼便让顾南心头一跳,那双原本深沉睿智的眼睛中被赤色侵占,慢慢的全是愤怒和绝望。只是愣怔几秒,那抹明黄的身影便来到他的眼前,顾南回神,便看到景昭帝凝视着他的双眼,沉声问:“顾知还,你告诉我,顾敬之是不是死了?!”
顾南瞳孔一缩,视线一偏看到桌上被打开的雕花木盒,心中顿时明了。
他抬眸看向眼前隐隐崩溃的帝王,艰涩开口:“……是。”
很多时候击垮一个人只需要一个字,景昭帝后退几步颓然靠在墙上,半晌,竟捂住眼睛喑哑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