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奉淡然道:“所谓三尺之上有神明,在我看来还不如人人可握的三尺青锋来得干净利索。莫说区区一地残佛,就是敦煌城众佛皆显圣入世,方才那个道字我也非在此处书写不可,否则又怎能凭借佛道相冲之际窥见龙形?”
兰姑气上心头,心中愧疚一扫而空,“就算你窥得见龙形,听得了龙吟,还能顺水推舟,取得龙脉不成?!”
张承奉嘴唇微张,却未出声,而是一指虚点,示意兰姑朝那卷红白相间的宣纸看去。
兰姑哼了一声,目光移去,惊异之色瞬间溢于言表。
原来那一扭曲的“道”字,不知何时已被拆解,点点殷红聚散,跃然于纸,生动于界,从线条到画面,起先山川草木,江河湖泊,星辰日月尽在其中,未及顷刻,由宏入微,自大成小,所有道韵尽显于一条绵长江流之上。
“这,便是你所惦记的龙脉所在?”
张承奉很干脆地摇头道:“不是,但这条江上有个时常泛舟渡客的人,可以帮我找寻龙脉。”
兰姑半信半疑,“大唐数任天子都找不到具体位置的龙脉,你确定一个靠载客过河渡江为生的人就能帮你找到?”
张承奉道:“若传言无误,我又没记错的话,浑铁枪王彦章在为朱温效力之前,也曾于江河上摆渡载客。”
兰姑冷笑道:“载客?王铁枪那家伙劫客还差不多,否则谁会闲得无聊给他扣上一顶水手贼的大帽子。不过话说回来,抛开这顶帽子,那家伙的本事确实很大,除了当年的飞虎将,沙场之上几乎没人能降得住他,你说的那人,真能和他相比?”
张承奉颇为自信道:“以前是不能比的,现在么,至少某些方面还是能够比较一下的。”
“比如?”
“名字。”
兰姑呵呵一笑,眼看就要动气,转念一想,却又改口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镇江淮。”
。。。。。。
南江,北河。
黄河以北,另有流域无数,多浩浩长龙,少涓涓平溪。
作为东西交通要道,负盛名已久的太行八陉,山地之内便受拒马河、滹沱河、漳河、沁河、丹河等诸多河流切割。
因太行山山势东陡西缓,河流经其辗转之后多进入河北平原,汇入海河水系,这其中,又以汇入渤海,为子牙河两大支流之一的滹沱河尤为出众。
滹沱二字,音同甚广,有人以呼陀称,有人以浮滔名。
盖水河绵延,由晋入冀,鱼虾沉底,路人且议且行,终不乏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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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落雪的冬月,易结冰的河面。
来了一位不易挪位,不精变通的摆渡人。
蓑衣披外,毡衫覆内,头上一顶编草纷乱的斗笠,他的穿着与经常出现在江河周边的摆渡者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他所乘的木舟,修补拼凑痕迹之多,简直如过江之鲫,一眼望去虽不知数,那种过分的密集感却几乎能令人立时心生晕眩之意。
旁观尚且如此,又有几人会不识趣地登舟入水,亲身体验一番?
所以他的生意一直不太好。
往往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能成功运载一人渡河,能活到现在,不被饿死,说实话,他在划船时顺手练就的捕鱼本事占据了很大功劳。
但天气既然已经冷到连河面上都开始泛起冰花的程度,那些潜藏在水里的小鱼小虾,想来也不会大胆到产生游上来刨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