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粉条炖肉,白白的肉片在锅上飘着,离着十多丈远就闻到香气。掺着玉米的白面馒头,没有菜叶,馋坏了战士们。
前不久吃了一顿肉,晚上又加餐吃肉包子,但个个都是猪八戒吃人参果,来不及仔细品尝,拼命往嘴里扒,目的是抢下一碗。今天不同了,两锅菜,还专属特务连,不仅吃个饱,还要细细品味。但香味实在太过诱人,战士们已拿着碗筷,像伏击敌人一样,蓄势待发。
栓子找了个坛子,上面还有盐,用绳穿着。坛子不小,能装十碗菜。可能是给大队领导送过去,也可能是给卫生队,战士们看着栓子脸上的冷峻,谁也没多问。反正今天晚上,饭菜管够。
饭好了,炊事班战士拿着勺子,站在了大锅旁边。各排各班排队,准备依次打饭。栓子又抢了先,让炊事班战士往坛子里打满,马义、赵大富已经找好棍子,穿过绳子,抬起来。又有几位老兵跟上来,布包装了馒头,一起往山下走。
战士们这才明白,今天是顺子他们的头七,虽然时间有点晚,但走到孟庄,天还不会黑。
顿时,战士们安静下来,饭也吃的沉重。赵鹏举在家留守,心里也难过,但站起来,举起筷子:“干什么呢,死了兄弟已经死了,咱们活着的还要继续打下去,都吃,吃饱了才有劲干鬼子!”
栓子一行十个人,已快步走下山坡,向着孟庄进发。六子他们也被埋在孟庄南山坡上,这已成为独立大队的规矩和传统。今天就是六子他们的头七,栓子记着。这一年来,栓子没给爹娘上过坟,但没少来看望牺牲的兄弟。
他不是不想给爹娘上坟,柱子回来时,兄弟俩也打算一起给爹娘上坟。但柱子说,等他当了官,穿上军官的衣服,再一起去。那时柱子已拟提拔为准尉。可转眼,兄弟俩又分开,不知何时再相见。
现在栓子是连长,按山里的规矩,来祭奠死去的兄弟,理所当然。
二十里山路,走了两个多小时,太阳落山之前,他们赶到了墓地。墓地又扩大了,增加了六十多座新坟,一营最多,牺牲三十五座,二营十六座,特务连排在最后,十四座。特务连损失大,主要还是因为一班被伏击。栓子后悔死了,不该派一个班去护送方莹,甚至可以劝方莹第二天再走。
但如果不是一班撞上鬼子,那天也必定有一场血战。
“六子,还有各位兄弟,我们代表全连看你们来了,在下面好好的,我们接着杀鬼子,给你们报仇。”
栓子嘴里念叨着,马义、泥蛋从锅里倒出三碗菜,摆在坟前,又摆上馒头。剩下的在山坡上掏个锅灶,烧火加热,十个人陪地下的兄弟吃最后一顿饭。
栓子从怀里掏出一瓶酒,咬下瓶盖,挨个坟头上撒:“不是地瓜烧,打兴隆据点时缴获的鬼子清酒,赵副连长没上交,都留着。就用鬼子的酒伺候各位兄弟,别嫌难喝,也别争,每人都有份。对了,还有狗剩和顺子,你们下去的早,照顾好刚下去的兄弟——”
眼泪滴落到栓子腮帮子上,抬手擦去,又找到狗剩、顺子和其他特务连兄弟的坟。上面都有名字,刻在木板上。
还剩下一点,栓子回到墓地前,高高举起:“独立大队的各位兄弟,特务连也敬你们——”
马义擦擦眼泪,小声说:“应该烧点纸钱。”
泥蛋摆手:“不用烧,没钱就去抢鬼子的。”
马义咬咬牙:“对,咱们在阳间抢,他们在阴间抢,谁让它们跑到咱们地盘上。”
吃过饭,天已黑,栓子和兄弟们又祭奠一番,返回李庄走。
下山坡时遇到站岗的民兵。孟庄百姓又回来了,挖开埋藏的粮食,又开始了过活。独立大队提也提供了白面和肉,数量不多,但也可以打打牙祭。百姓回来了,民兵队也开始站岗警戒,七连一个排也驻守在村里。来前打过招呼,所以栓子他们顺利走过山谷,随后迈开大步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