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眠温声细语地循循善诱。
夏油杰眼睑下垂,视线落在她腿边的一株植物上,像是在逃避。
“不……哪里有什么心事,只是因为任务没休息好罢了,小夏姐不用担心。”他再抬起眼眸时,里面只剩下伪装出来的轻松。
夏知眠无声叹了口气,不太客气地戳穿他:“让我不要骗你,自己却在撒谎啊,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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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
夏知眠却没有再追问,但就在对方要松口气的时候,她偏过身子,望向栅栏外起起伏伏的树海。和晚风一样轻柔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那这样好了,我们来做个交换吧,我把我的秘密也告诉你,怎么样?”
她回过头,在无边月色里,冲他很温柔地笑了一下。
夏油杰怔了怔,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拒绝。
只是没有等他的回应,夏知眠已经重新迈开脚步,随着步伐慢慢地诉说起来,那些没有对任何人包括老师、包括甜妹,说起过的幼时记忆。
“你们好像,谁也没有问过我的过去。所以我就想,大概是到猜到了一些吧,才会这么体贴地在我面前从不提及。其实……算不上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毕竟我也只是那千万分之一罢了。”
“我自有记忆起,就在城镇的一家救助站,也就是孤儿院……”
那家孤儿院是某个有钱的富商,为了赚点社会名声而出钱建起来的。在一个不太发达的地方,反倒是方便了一些没有能力抚养、或是重男轻女的家庭来弃养孩子。
夏知眠似乎是刚生下来没多久,就被裹在一张小被子里,放在了那家孤儿院门口。因为肚脐上还有未擦干的血,也没有一点哭声,才让护工有着比较深的印象。
毕竟那个时候,女婴被抛弃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等她再长大一些,能够记事和走路的时候。院长到了退休的年龄,连同里面的护工也被换走了一大批,几乎都变成了新院长的亲朋。
出钱的那位富商虽说出手阔绰,每年会拨一笔款下来,但也只是出钱不怎么问事,便也给了新院长贪污的机会。
最初的那两年其实也还过得去,他们只是图钱,除了在吃的、穿的上面苛待,对他们冷漠了些,倒也没打骂过里面的孩子。
后来……
“后来,院里来了一对夫妻,一对做生意曾发达过,又因错失机遇而破产,从此性情大变的夫妻。”
在那样一个环境,一群没有人在乎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就是最好的发泄工具。
一开始他们还会收着一些,直到发现院里的护工根本不在意的时候,便开始肆无忌惮地,虐待他们。
女人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们,无父无母的孩子,免不了就是那些“杂种”“野孩子”“小畜生”……抽他们耳光,用长长的指甲抠掐他们身上的皮肉。
男人则喜欢把孩子当成他的奴隶一样,让做什么就必须做什么,吃饭的时候学几声狗叫,求着他才有饭吃。
但凡敢忤逆,就会被关进一间他专门用来惩罚孩子的,没有灯也没有窗户的杂物间里挨饿。
可是听话是没有用的,因为在他们眼里,笑可以是错,哭可以是错,沉默可以是错,喧闹也可以是错。只要他们心情不好,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成为错误。
而夏知眠,从小就是个犟种。他们没来的时候她就敢和想要抢自己食物的孩子打架,他们来了,她也依然学不会服软,无论怎么打骂,她都会找机会还手,并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他们。
但小孩子哪里斗得过大人,最久的一次,她被关进那个房间里饿了三天。
“过了十岁……无论再怎么营养不良,我们还是逐渐长大了。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的成分,但我大概是长得还算不错的一类。可是好看,在那样的环境中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她已经刻意遗忘,但若真的去回想,那些细节总还是无比清晰。人大概就是这样,比起幸福,痛苦的回忆反而更令人深刻,像是深深扎进脑海的一根针,你一碰,永远会产生绵延不断的痛感。
夏知眠陷在回忆里,目光仿佛没有焦点,可她声音却很平静,就好像那些可怕的经历并不属于自己。
“男人看我,或者看所有女孩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恶心。有一天夜里……”
“别说了!”夏油杰攥住夏知眠的手腕,骤然打断了她这种近乎自虐的诉说,他不敢听下去,也舍不得她再说下去。
将对方拉在身前,少年将头抵在她的肩头,让人看不清情绪,但他的声音似乎都在颤:“别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