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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陪着小六儿和铁牛缓缓行于百里芦帐中,他已亲手为二人背上受了鞭笞的伤处涂上了金创药,二人的身子本就结实,经过在契丹和芦州的连番锻炼,更显强健,原来十七八岁的两个少年如今已长成了强壮的汉子,这点伤还是经得起的。
“小六,铁牛,你们是我的结义兄弟,是我最信任的人,自打到了芦州,我虽在用人之际,却一直没有委以你们重任,原因只有一个,你们两个还年轻,还不能独挡一面。我希望你们跟着别人多做事,多学些东西。可是时不我待,有的棋,得提早布下去,我思来想去,没有比你们更合适的人了。”
竹韵醉得虽深,醒得也快,半夜时分,酒意便醒了七七八八,杨浩也是如此,于是这“意图不轨”的戏码她倒是配合着小六和铁牛顺利完成了,杨太尉“闻讯大怒”,为严明军纪,当众鞭笞二人三十鞭子,把他们逐出了芦州。
小六和铁牛早已安排了心腹侍卫数十人,带着马匹、兵器和金银,提前离开芦州城在芦苇荡中等候,杨浩公开驱逐了他们,又暗中追了上来,做最后的交待。
小六咧嘴笑道:“大哥不用说我们也明白,虽说在契丹做过了官儿,其实我们那都是沾了罗克敌的光,论本事,我们哥俩儿差的还远,自从跟着大哥回来以后,随着行军布阵、调兵遣将、攻打城池、训练士卒,我们哥俩儿学到了许多东西,大哥的爱护之心,我们是明白的。”
“嗯。”
杨浩点点头,马鞭向空中徐徐一挥,沉声道:“大哥正在布一局棋,一盘很大的棋。这盘棋将要下在西域这块地面上,明争暗斗,与各方豪强角力。你们远离此地,却不是一步闲棋,西域这盘棋如果下好了,大哥面临的压力只会更重,到那时就更要倚赖外线的配合。如果这盘棋下输了,你们更是我东山再起的重要本钱,且莫等闲视之。”
小六点头道:“大哥,我们已经晓得了。”
杨浩道:“你们此去,暂且占据一处,竖起大旗招兵买马,寻个适当的机会,便加入他们的队伍,先争取成为他们统帅层的一员,然后取而代之,最终将这支大军据为己有,最不济,也得在义军中竖起你们的山头,招揽大半兵马。
白林已从汴梁赶回蜀中,他会与你们取得联系,在财力上、情报上予你们种种便利。有他与你们暗自呼应,你们要在义军中表现殊异,并最终取代那些草头王,成为他们的统帅,机会就大得多了。不过,话虽如此,你们两个所处的环境之凶险、艰苦,却也可想而知,你们须得有个心理准备。”
铁牛兴奋地道:“大哥放心,自打到了芦州,眼见大哥每日那么多事情,我们两个却帮不上什么忙,这心里头一直憋得慌,可我们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敢胡乱揽事儿,只怕坏了大哥的大事。大哥将这桩事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好了,同那些三山五岳的好汉打交道,我们两个一定办得来。”
杨浩笑了笑,停住脚步道:“好,我还得尽快赶回银州,就不往前送你们了。兄弟,你们一路保重。”
小六和铁牛的神情庄重起来,向他重重一抱拳,肃然道:“大哥,后会有期!”
杨浩站在雪原上,遥送二人带着数十亲信策马向西南驰去。往前,是关中,关中者,天下之脊,中原之龙首,八百里秦川天府之国,五千年历史帝都之首。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如果杨浩行此险计,一举拔掉李光睿在夏州的根基,河西陇右,便有尽握其手,真正成为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的可能。
大战在即、风云密布的时候,杨浩却把自己的两个结义兄弟秘密地派往了他处,穿越关中,直趋西蜀。蜀地,如今正有一支号称有十万之众的义军,正与朝廷官兵对抗。
直到小六儿一行人消失在地平线上,杨浩才翻身上马,反向而行。到了芦州城左十余里的山峦一侧,他的亲军正在那里等候,杨浩匆匆一瞥,讶然道:“竹韵姑娘呢?她不是也要回银州么,人呢?”
穆羽忍笑应道:“竹韵姑娘听说咱们还要去府州,然后才回银州,已经自行上路了,并不与咱们同途。属下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本来还劝她等大人回来道一声别再走,竹韵姑娘却臊眉搭眼的,单骑独马,跑得却快。”
杨浩想起竹韵的好酒品,不禁哈哈大笑,振声道:“咱们也走,去府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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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州,百花坞。
对杨浩的到来,折御勋同杨崇训一样,感到十分的惊讶。这一回伐汉,宋国势在必得,锦上添花的事,折御勋也打算亲自领兵去走一遭了,所以正将府州事宜向兄弟折御卿做着交待,不想杨浩却突然来访。两兄弟把杨浩接进府来,待听得杨浩说明来意,请求府州方面一俟夏州兵来,协助芦州疏散百姓,并且予以庇护,折御勋立即答应下来。
折御勋拒绝夏州求婚结盟的消息,已经通过非正式渠道巧妙地通知了杨浩,所以对于折家的立场杨浩早已心中了然,折家做出这样爽快的反应也就在他意料之中了。待得这件事安排完毕,杨浩便与折御勋兄弟俩钻进了书房,有些重要的消息,除了这两位折家的头面人物,旁人却是不便与闻的。
杨浩方才拜托折家接应芦州百姓,只是一种必要的防范,哪怕李光睿仍与吐蕃、回纥开战,利用这个机会打一下芦州也不是不可能,并不涉及杨浩的核心机密,到了书房之中,杨浩才把自己的全部计划合盘托出。
饶是折家兄弟纵横西北三十年,听了杨浩这个大胆的计划,也是咋舌不已。这个杨浩的胆子真的是太大了,这个计划固然可能予夏州李氏以致命一击,但是同时也把他自己置之了绝境,这是破釜沉舟之计,如果夏州没打下来,银州又丢了,那杨浩苦心经营的基业就是一朝尽丧了。
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之境,行此偏锋,奋力一搏却也未尝不可,但是杨浩的势力发展势头极其良好,就算灭不了夏州,他也具备了与夏州平分西域,划地而治的资本,那样的话,对折杨两藩来说,便也达到了他们的预定目的,所以对杨浩这番行险,两兄弟从心底里是反对的,自然要不遗余力地予以劝说,希望他打消这个冒险的念头,把用来奇袭夏州的兵马留驻银州,确保银州不失,再徐图后计。
杨浩畅笑道:“两位仁兄,此时相劝已经晚了,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希望我们在汉国和西域这两条战线上配合默契,希望此举,有惊无险,终获成功,到那时,夏州李氏这个庞然大物,就再也构不成致命的威胁了。”
两兄弟眼见杨浩心意已决,只得摇头不语,对他如此行险,心中仍不以为然。。
折家的基业传承比夏州李氏还早,两三百年的基业,如果要他们成则一统西域,败则根基尽失,他们也是不肯如此行险的,将心比心,自然觉得杨浩有失稳重,不过杨浩并不是府州所属,做为盟友,杨浩出兵用的是他自己的人马,需要折家做出的帮助有限,他们也不好多做置喙,如今只能希望杨浩不至于一败涂地,把他的大好局面输个精光了。
其实在杨浩看来,经过充分的准备,再加上内外形势,他的处境还谈不上一旦失败就再无翻身之力的地步。如果夏州打不下来,银州未必就能失去,他曾攻打银州数月之久,可是深深晓得杨继业对银州城进行翻天覆地的改造之后,这座城池的防御力是何等惊人了。
说起攻城,夏州李氏的军队同样不擅长,而且他们远程奔袭,也不可能携带大型的攻城器械。杨浩将没有十分把握的军队都带去了汉国,城中留守的都是他从芦州一手带不来的嫡系精锐,只要没有内应,银州短时间内绝不会被攻陷,那时他已率兵从汉国回来了。
况且,他奉诏出兵攻打汉国,自己的领地却被夏州攻击,赵光义私底下再如何偏袒夏州,面子功夫也得做回来。至少那时他是绝不会再对杨浩掣手掣脚了,杨浩自己手中有兵,与城中守军里应外合,再联络折杨两藩和被李光睿冲散的党项七氏所部,何愁不能解银州之围。
再退一万步想,就算银州丢了,他已在道义上站住了脚,而且手中所保留的一半兵力也比当初打银州前要强大的多,所缺的也只是一块根据地罢了,那时赵光义无论如何总得给他一个交待,如果真就撕破了脸皮,那他只好领兵入契丹,沿明堂川一线暂时落脚。与公与私,萧绰都会给他这个面子,就算仅从扰乱西北战局,培植一个代理这个理由上,萧绰也会尽可能地予以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