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活并不轻松,以七娘子的年纪,是着实有几分吃力的。
但立冬、立夏都没有为七娘子分担的意思。
就是因为不轻松,才显出了七娘子的卖力与殷勤。
大太太似睡非睡,一边抱怨着痒,一边又问七娘子,“刚才你大姐来了?怎么不进来看我!也是指望不上的!”
七娘子在心底叹了口气。
“是四姐……”就为初娘子解释了起来。
大太太在病中是越发喜怒无常了。
又过了三四天,痘子纷纷开花,脓液把被褥都沾湿了。又有新痘子生出来,难耐处是可以想见的。
大太太的脾气也就更加暴躁,从人稍有怠慢,就厉声喝骂。
五娘子亲自隔了窗子和她说话,劝大太太平心静气,大太太当面答应得好好的,回头就翻脸责骂七娘子,“怎么叫你五姐进了正院!染了痘子怎么办?”
“你是要看到她和四娘子一样才高兴?”
“你们都是狼子野心……图谋我的陪嫁……”到最后又语无伦次起来,“痒得不得了!”
七娘子只好一边软语应和,一边为大太太擦洗身子。
“五姐好着呢,您别担心。”
“是是,都贪图您的陪嫁,咱们不理那些人。”
“痒好,痒了就要好了……别抓,您不能抓!母亲!”又要时刻提防大太太抓挠水泡。
大老爷到家的时候,七娘子瘦得简直可以拎起来晃荡了。
大老爷是五月十七才进的杨府。
说起来,却是五月十五就回了苏州。
先在总督衙门处理了两天的公事,把第一批军粮安顿了运送上路,才回府探望几个病人。
一进门,大老爷就直奔正院。
“爹!”五娘子并九哥都来劝阻,“这要是有什么万一……”
要是大老爷也被传染了发起水痘,杨家就真要乱了。
大老爷执意不听,“我发过痘子了!倒是你们快回去,尤其是九哥,别被染上了复发,这几天就不要来正院请安了!”
五娘子只好拉了九哥,忐忑地回了月来馆。
七娘子就隔着窗户望着大老爷直奔西稍间。
“怎么样!大夫怎么说的?”大老爷一进门就问七娘子。
特地压低了声音,没有打扰昏睡着的妻子。
眼底的关心,是藏也藏不住的。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了……
“说是这成人的水痘,说不准要发足一个月。”七娘子压低了声音,不敢吵醒大太太。“眼下是没有烧了,到了晚上,说不定就又烧起来。”
一直以来,她都以“就快好了”鼓舞大太太挺过这场高热的折磨。
其实满打满算,从发病到现在,不过经过了十天而已。
还有二十多天的折磨要挨。
大老爷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怎么会!”又跺了跺脚,“怎么会闹成这样!”
就要转身出屋。
“父亲!”她轻声说,“母亲肯定有很多话想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