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凛盯着她的手腕,发现她有些轻微的发抖。
面前的人,她是忘不了的。烧伤后的周一定她其实是第一次见,但十年前,周一定的母亲,曾经用她尖利的指甲在自己的脸上死命地抓,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和眼前沉静又疲倦的妇人判若两人,这些年为了照顾周一定,她吃了不少苦吧,她曾经也是漂亮过的,温柔过的。
那双唇现在有些发白,那双眼睛有些浑浊了,她是曾经跟自己说“家里没热饭的话,跟周一定回阿姨家吃就好”的人,也是曾经跟自己说“去死啊,你怎么不和你的畜生爸爸一起去死啊”的女人。
此时,她双眼茫然地望着自己。
“周阿姨。”唐秋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而冷静,“周一定。我是袁歆。”
“袁歆”。
这两个字像是晴天霹雳劈在了陈母的头上,她的瞳孔瞬间放大,像是有什么人猛烈地勒住她的嗓子一眼,难以呼吸。她往后退去,不慎碰掉了桌上的陶瓷杯子。
咣当一声碎得满地。
而周一定侧向他们的脸是烧伤的那一半,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可他却也是颓丧地猛地坐到了那雪白的病床之上。
空气像是随着那陶瓷杯哐当一声碎地开始,凝滞了。
唐秋打破了沉默,她缓慢地一字一句地道:“我听说……周一定……有话要对我讲。”
大概有几秒的沉默,唐秋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已经背过身去,却仿佛无力站着而半坐在病床上的周一定。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语调更慢,可每一个字更硬:“我听说周一定有话要跟……”
猛地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是周母操起桌上的另外一个杯子砸碎,她情绪激动地冲着唐秋,又冲着江一凛道。
“没有!他没有话要跟你说!”
江一凛敏锐地察觉到,这气氛不是微妙,而是确有实事发生。
“周阿姨,我们不是……”
“没有!”周母双目仿佛可以瞪出血来,她的话都说得囫囵,“当年的事当年就讲清楚了!就是她!她爸爸!”
周母的手指指向唐秋。
“是她爸爸害的我们!”
“周阿姨!”江一凛大声地道,似乎想让她清醒一下,“您明明说过不是这样的!”
“是啊!”陈母伸长脖子,咆哮着,“不然呢!你会替我儿子找医生治病吗?你根本不会!”
她将那惊慌又恐惧的目光收了回去,猛地踉跄走到儿子旁边,用力拽他。
“走……咱们走……咱们离开这里!”
江一凛上前一步:“周一定,周一定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逼他!”陈母歇斯底里地喊着,“我儿子还不够惨吗?他被害得还不够惨吗!你们还要逼死我们吗!”
那个被拉拽的病人,那个命仿佛只剩下一半的男孩,被他的母亲用力摇晃着,却也不动,像是身后的一切与他无关似的。
而江一凛身后的唐秋,脸上有一个极其悲恸的笑容。
她等了那么久,逃避了那么久,最后,还是等来了一个报应吗?
她忽然大笑起来。
江一凛猛地回过头去,极其担忧地望着唐秋,而陈母像是也被吓到似的,惊恐地望着她。
她忽然冲了出来,将唐秋往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