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寨老……我们,我们要追么?”看到少年们已经奔出了一段距离,那些呆住的苗人中才有法师反应过来,低低问头领。
“追。不能让他们这么跑了!”咬着牙,寨老不顾叫着“爹爹”扑到怀里的小女儿,冷冷下令,同时一把推开了饱受惊吓的女儿那燕,“没有用的东西!居然被那群汉狗给救了——真是丢尽了我那岩的脸!”
十岁的她蓦然呆住,怔怔地看着父亲因为愤怒而青筋凸出的脸,忽然感觉到奇怪的陌生,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姐……小姐不哭……”侍女那芦这时慌忙上来抱起了她,拉到一边。
她抽泣着靠在那芦怀里,周围那些叔叔伯伯都已经不再理睬她、而各自忙着追那三个哥哥姐姐去了。听到兵刃破空声,幼小的孩子忽然不停的颤抖起来,怯生生的抬头,问:“那芦……他们、他们会死么?爹爹会杀了他们么?我、我不要那个哥哥死啊……”说着,孩子呜咽了起来。此时,那只被定住身形的小蝙蝠也扑扇着翅膀飞了过来,绕着小主人上下盘旋。
方才那个汉人少年的举动,也让侍女内心震动不已。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芦只是抚摩着孩子柔软漆黑的头发,微微叹息。
十岁的苗寨寨老女儿那燕,攀着侍女的肩膀,看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
那个穿着白衣的汉人哥哥已经看不见了,然而,从那一角落笼罩着的浓重巫气可以看出、爹爹他们在和对方做着激烈的交战……
“我还记得你……能驭使红蝠王的苗疆小姑娘——你不认识我了么?”
记忆中,那个白衣祭司微笑着伸出手来,凌空画了一个符咒。
他的手指间,有一个小小的玉石指环,闪着微弱的光芒。
是他……难道真的是他?那个十年前闯入山寨救人的白衣少年?
如果迦若就是那个叫“青岚”的少年,那么,按照他们两人的对话推断,靖姑娘…岂不就是那个叫“冥儿”的女孩?
——那个十年前被抓到寨子里来、严刑拷打得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那个青岚和青羽拼了命、也要维护的小师妹。
他们联袂的闯入,引起了寨子里前所未有的动荡,几乎全部巫师术士都倾巢而出去追拿三个少年。然而,趁着那岩山寨里这样的动乱,一直蛰居在灵鹫山上的拜月教却趁机出手,一举灭亡了这个号称苗疆最强盛的山寨!
所有的男丁都被杀死,年轻的女子们被下了蛊毒,被迫忠实于拜月教。
十岁的她,拼了身上蛊毒发作生不如死也要离开那个月宫。在侍女那芦的帮助下,逃脱后在泉州城外遇到了云游四方的张无尘真人,入了他门下,成了今日的二弟子烨火。
不知道那三个少年后来如何……或许已经死在了族人的围攻下吧?
然而,却不料在今日、竟然又看见了他!
他……居然成了拜月教的大祭司·迦若。
可笑的是,昔年那岩山寨的寨老女儿今日却成了听雪楼门下的人,准备前来攻打拜月教。
世事……难道都是如此令人哭笑不得的么?一直感念的救命恩人,十年来寻觅着,然而一旦见面了,却又是变成水火不容的局面。
“青岚。青岚……”仿佛鼓足了勇气,烨火低下了头,抚摩着掌中的飞翼,感慨万分地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那岩寨老的女儿,你终于记起来了么?”身后忽然有清冷的声音,烨火大惊回首,看见了挽帘而入、静静看着她的靖姑娘。
那个叫青冥的十三岁女孩儿。
离开木楼已经很远了,然而体内的刺痛在慢慢得加剧,蔓延……他抬手,掌心向上,承载着月光。奇怪的是,天幕中那一轮明月、居然再也不能给他任何转移痛苦的能力。
而伤势却在恶化。
刚才那一战里,虽然表面上他占尽上风,然而他却知道自己在施用“指间风雨”时,遭到了咒术的反噬——
所有术法都有反作用,通称为“反噬”或者“逆风”。如果施用法术失败,在施法者没有防护的情况下,咒语将以起码三倍的力量反弹回施术者本身。而即使施用成功,也会有一定的力量反弹回来,造成潜移默化的不良影响。
这是术法家都知道的常理,对于这种情况,天下各派的术士们也都有不同的防御方法,原理大都是将反噬的力量转移到别处。
即使拜月教的大祭司,也不例外——
因为咒术反弹而造成的小小伤害,这种情况他以前不是没有遇到过。然而,令他惊讶的是、这一次,他居然无法同以往一样将反噬的力量转移出去!
明河、明河她……或许已经采取了什么措施。
凝聚的真气渐渐有涣散的迹象,迦若皱起了眉头,加快了脚步——无论如何,他要赶在月沉之前回到灵鹫山的月宫,不然,越来越溃散的神智支持不了反噬回来的袭击。
走了几步,脚下的感觉却越来越虚浮,他视线也有一些模糊。恍惚中,仿佛周围的树林中浮起无数幽暗的眼睛,怨恨而阴冷的看着他——糟糕。
那些恶灵……那些恶灵又回来了么?那些以往死在自己手下的无数冤魂……居然趁着他衰弱的时候、涌现出来了么?
杀一人,聚一魂。
在拜月教十年,他杀了多少人,已经不可计数,圣湖中累累的白骨见证他灵力增长的过程。转换怨气为灵力,驭使死灵和鬼降——在苗疆近似于神明的拜月教祭司,所掌控的力量却是如此阴毒……
平日里仗着自身修为的深湛,那些聚集听命的恶灵无法作祟,然而如果出现今日一般的失误、让他灵力降低的话,那些死灵和鬼降恐怕会群起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