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微愣,周氏却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几乎停顿,满眼的不可置信,乐娴咬了咬唇,父亲这是要趁机扶顾氏上位了吗?顾氏和乐妤都十分意外,顾氏看着丈夫使劲眨了眨眼,将即将涌上来的泪意使劲憋下去。自己这些年虽然丈夫疼爱,女儿贴心,可在这萧家却得不到尊重和认可,自己只不过是名义上的萧家主母。
老夫人沉思了一会,抬眼看向勉强保持平静的顾氏,顾氏这些年安分守己,她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对她的敌意和憎恶已淡了许多,之所以仍让周氏管家,也不过是看不上顾氏绵软没半点魄力,可她到底已经是自己的儿媳妇,,自己不可能永远照顾这个家,最终还是要交到她的手里。
老夫人这么一想,心里多年的心结已是淡了许多,决定给顾氏一个机会:”顾氏,如果让你处理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做?”
顾氏激动得指尖颤抖,泪盈于睫,乐妤却是欣喜与担忧各半,顾氏从没管过家事,更勿用提勋贵门阀间这样动辄结怨关系着脸面名声的大事,乐妤有些担心顾氏处理不好,连乐妤都做如此想,更不用提其他人心中那质疑的冷笑。
顾氏握了握拳,不知怎的有些紧张,她下意识地朝萧邦维看去,迎上的却是充满了鼓励和信任含笑的眼神。在这一瞬间,顾氏神奇地放下了所有的顾虑和自我怀疑,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她挺直腰,眼神清明,话语平和却透着大家主母的气势:”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不仅没想着如何补救,给我们一个交代,反而直接找上门要退婚,这样的亲事,即便不退亲,娆儿嫁过去也不会好过,要退便退,以我们家的家世,娆儿不难找到更好的人家…”
她还未说话,周氏已经一声尖叫打断她嚷道:”怎么能退亲?!退了亲娆儿怎么见人,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当真不是你的女儿,便不心疼吗?!”
老夫人已对周氏没了耐心,见她蛮不讲理,眼中快要喷出火来了,指着鼻子就骂:”脸面?丢了脸面也是你自找的!你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脸面?!你能丢的,丢得起的,还不是我们萧家的脸面!你大嫂说得对,不退亲难道还要把女儿送上门去让人糟践?!人家说得清楚,对方找上门来,平阳伯府要退婚另娶别家的女儿,你要把你女儿送上去给人做妾吗?“
见老夫人发火,当着众人尤其是萧邦维顾氏的面丝毫不给自己脸面,句句戳中她心窝子,且没有半句夸张,周氏羞得满面通红不敢再拿顾氏撒泼,只得拿帕子捂着脸哀哀痛哭。就爱上网
老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见她钗横鬓乱泪痕交错狼狈的样子也不好再骂,乐娴忙用手给老夫人理背顺气,捧着茶盏伺候老夫人喝了两口,那孝顺的样子倒是引得萧邦维看她的目光更加柔和。
老夫人又问顾氏,“可平阳伯府要退亲,外人不明内情总会对娆儿闺誉有损。“顾氏摇摇头,将自己心中所想道出,”虽然这婚事定是不成了,但平阳伯府做错事,有什么资格退我们的婚?要退也应该是我们家主动退婚,退他家的婚。“
因是平阳伯府上门退婚,人人都想着如何应对,倒没人想到跳出平阳伯府划的圈子,主动退婚,一时众人看顾氏的目光都有了刮目相看的感觉。
老夫人也是眼前一亮,身子微微前俯,问道:“若平阳伯府不肯呢?“萧邦维一直含笑看着顾氏,此刻接过话傲然地道:”他敢!他平阳伯若不肯,那咱们少不得让全京师的人都来评评理,看看他家的儿子是如何的饱读诗书,深通圣人之道,这样的人还想考状元,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他久居人上,这会一作势,那不怒自威如渊如峙的雍容气度,凌厉霸道的眼神,让人省起眼前的父亲还是朝堂中叱咤风云权势滔天的当朝大司马。
老夫人拍拍脑门,摇头笑了笑,“老了老了,顾氏,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过几日下帖子请平阳伯夫人来,你跟她说,这事就交给你了,务必办得妥妥当当。“
顾氏高兴地应允并给萧邦维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乐娴看在眼里,已是咬碎了银牙,蜷在掌心的指甲深深刺入细嫩的手心里,有着湿漉漉的触感。
乐妤为顾氏高兴之余,也愈发警惕,顾氏眼看有希望得到老夫人的接受,乐娴只怕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平静,不会太久了。
等到萧邦紘回来知道了原委,只气得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扇在周氏面上,骂道:“你好不晓事!我这官儿本就是赖着大哥的情面才能步步高升,你闯下如此大祸,要仰仗麻烦大嫂给你收拾,你居然还敢责怪大嫂?我本就是庶子,在母亲面前一再小心谨慎,侍奉恭谨,才得以这么多年得了个萧家的名头,否则早就被分家分出去了!你还能风风光光地管着家,捞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周氏委屈无比,这门亲事本来看着是极好的,谁知会变成这样,如今人人都来怪她,连自己的丈夫也一味责备自己,她越想越委屈,竟索性撒泼大闹,一头撞在萧邦紘腰上,嚎啕大哭:“你什么都怪我!这些年跟着你对谁都要赔小心,正院那个是别人的心头宝,挨不得碰不得,我吃苦受罪没功劳也有苦劳,你是庶出,我还是国子监祭酒的嫡长女呢,可不是我高嫁!是啊,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人家的,我不过是个管家嬷嬷之流,奴才坯子罢了!”
萧邦紘冷不防被她一头撞在花鸟屏风上,立足不稳压倒了屏风连人带屏风稀里哗啦摔在地上,屏风摔得稀烂,上面的花鸟也都遭了劫划得支离破碎。萧邦紘心头怒火大炽,按着硌在紫檀屏风坚硬立脚剧痛的后腰,扶着一窝蜂涌上来搀扶的仆妇的手,支撑着爬起来,忍着痛,抬脚就朝着周氏心窝狠狠一脚,周氏一声惨叫痛得眼冒金星心窝子乱颤,夫妻俩皆红了眼,不顾仆妇们的劝阻扭打在一起,全无了老爷夫人的体面。
屋里闹得天翻地覆,七八个仆妇都拉不开下了狠手的两人,周氏头上,胸前皆挨了几拳,小腹也受了一脚,萧邦紘也发冠散落,脸上被抓出了几条三寸长的血印子,眼下一片青黑。
正闹得不可开交,只听得“哐啷”一声巨响,众人皆被这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齐齐松开手一看,萧乐娆满脸泪痕,狠狠咬着牙死命地将周氏房中一座磨盘大小和田青玉透雕山石楼阁摆件掷在地上摔得粉碎,又把一对粉彩侍女花卉插瓶也摔了个稀烂,随手抓起一只精美异常的釉里红四鱼纹圆肚缸也待砸了却被心疼得抽抽的周氏不顾浑身疼痛上前使劲搂住,哭道:“冤家,孽障,你这是做什么?!”
乐娆浑身颤抖,哑着嗓子哭道:“都是我的错,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爹娘反目,索性我一把抹了脖子干净,也全了名声。”说着挣开周氏,就要四处寻剪刀裁刀之类,立时唬得所有人上前拦住,搂的搂腰,抱的抱腿,好容易七手八脚抱实搂住了,母女两个便抱头痛哭,说不尽的凄楚和彷徨,丫头们婆子们也都陪着掉泪,满屋子愁云惨雾,凄惨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