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澈以为茉莉是了躲开他而假意托病,他是错怪了。茉莉确实是受伤。她右脚的踝关节被轮椅砸伤,第二天就痛得下不得地,撩开衣服才发现右边的大腿和小腿也被压得一块青一块红。她又肌肤雪白,看上去吓人的很。
第二天,吕碧雪就辞退了詹姆斯,詹姆斯哭哭啼啼,看得茉莉好些不忍。詹姆斯才十六岁,还是个半大孩子,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易谨行则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他无脸面对茉莉,羞于见人。
“唉——”除了一声叹息,茉莉还能怎样呢,总不能真把他扭到警局要个说法吧。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忍了屈辱。只是想想,心里难免泛起酸楚和苦涩。
这几天,她一直托病躺在床上。忍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还要应付一个不省心的人——上官云澈。
身体不适,她向郑管事告假。郑管事开始爽快地同意半个月,一天之后打电话就只同意一个星期,再过一天就是一周也不行,只给三天。
三天怎么行!
郑管事哭着脸说,“茉莉,你就行行好,坚持一下。我派车来接你好不好?我今年也快五十了,你别为难我这个老人家,夹在你和公使中间难为啊。他说,他要死了,问你来不来?”
话说到这田地,茉莉亦不好再说什么。她和云澈的事,的确不应该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茉莉心软,也狠不下心来。
易谨行的行为,她尚能委屈容忍,面对心爱的人的任性越发做不到无动于衷。
休息完三天,她真的就忍着疼痛走出了家门。因为右踝还是肿着,鞋都快塞不进去。她向女佣丽丽借了一条褐色长裙和橡胶套鞋,把自己裹得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妪。
“茉莉,你这究竟是要上哪儿去?”吕碧雪站在大门前悠悠地说:“别骗我是去贝法夫人那。”
茉莉伸手抱了抱碧雪,轻声在她耳边说:“碧雪,回来告诉你,好不好?”
“现在不可以讲吗?”
“时间来不及了。”茉莉嘴巴一动,笑了一下,话里带着久不见的娇嗔。
“好,路上小心!”
吕碧雪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她早已看出,茉莉的心早化作小鸟飞出了这幢房子、这座山坡、这条长街……
春天来了,花园里茂密幽深的小径上又飘起纱笼般的轻雾。天空中飞起细雨,水汽氤氲。
翩翩穿着红色的裙子在花园里玩耍,她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踩水坑。在下雨的天气,左一脚右一脚霹雳吧啦踩在浅浅水坑里,水洼里的水溅得越高,她越高兴。
吕碧雪转身回到主屋,发现易谨行正站在窗前凝望。飞来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脸和头发。他的目光幽深,宛如暗涌的大海。
“易谨行,”吕碧雪觉得他们需要好好谈谈,就当是为了茉莉。
易谨行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镇定地擦了擦脸上的水雾,用一种平静无波的声调说道:“碧雪,我有种直觉,上官云澈来了。”
吕碧雪一呆,想到那晚茉莉哭又哭不出的伤悲和今日离去前的那丝娇媚,叹道:“如果是他来,那就都解释得通了。”她走到易谨行跟前,将敞开的窗户关好,然后面对他站着说道:“最近,我联系了一家马赛的疗养中心,他们主旨是为一切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帮助。我想过去——把酗酒戒了。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
“我?我又不酗酒,去干什么?”
“易谨行!”
“吕碧雪,要去你自己去,我哪也不会去。”易谨行激动起来,推着轮椅想要离开,他大声说道:“我有妻子、有女儿,我不像你是孤家寡人。”
他的话里全是虚张声势和自卑胆怯。
吕碧雪厌恶地看他,不解一个俊朗优秀的男人就因为失去一双腿就变成如今这副不堪的模样。
“易谨行,你别自欺欺人,好不好?坚强一点面对现实——“
“滚、滚——”易谨行开始疯狂地推到所有他能推倒的一切,他把轮椅往家具上狠狠撞去,撞完又红着眼睛向吕碧雪的方向冲去,“啊,啊——”
“易谨行,你是个男人吗?”吕碧雪跳到沙发上,又从沙发跳到桌子。
他阴侧侧地笑了,“吕碧雪,你现在想做好人?你还真忘了当年你在报纸上怎么写上官家的逸闻的,你怎么敲诈勒索了上官宜维和上官云澈?要是茉莉晓得,你看她会不会原谅你!”
“易谨行!”吕碧雪气坏了,跳到他眼皮前掐住他脖子。
巨大的声音惊动了屋外的翩翩,她扔了雨伞跑进屋来。屋里一片狼籍,爸爸和Maman扭打在一起。
“唔……唔……”捂着脸哭了起来,“爸爸,Maman不要打架……“
她的哭声惊醒了失去理智的两人,他们回过神,松开了手。
吕碧雪整了整抓乱的头发,她走过去把翩翩抱在怀里:“翩翩,没事,没事……爸爸和Maman在开玩笑。不是真的打架。”
“真的?”翩翩擦着眼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