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庄稼人,哪有不由分说就挥拳头的?”黄菁菁嘴角噙着笑,看似镇定,实则后背出了一身汗,亏得来的是年轻人,要是找个无赖的妇人,事情不好解决,年轻人血气方刚,心思单纯,只想着报仇,换作经验丰富些的人,少不得要勒索笔钱财闹得不死不休,不过这事给她敲了警钟,她原以为把周士义撵出家门就够了,眼下来看,还是她太过仁慈,撵出家门还不算,还要他不能借着她的名声在外边坑蒙拐骗才行。
村子里闹哄哄的,传来妇人惊天地泣鬼神的呐喊,赵二两他们确认人走了,才出门做自己的事情去了,黄菁菁心头感激他们,关键时刻,还是要村里人帮衬才行,否则,对方看他们势单力薄,少不得会仗势欺人,这便是住在村里的好处,虽然平日有些口角,大是大非面前,出手帮忙的人还是有的。
她让周士武送大家出门,叫他们在老花搬家那日过来吃饭,好好答谢一番。
老花的户籍落下了,以后是名正言顺的稻水村的人,赵家和周家关系好,老花搬家自是要来的,孙达没料到自己也在邀请之列,有些不好意思,孙婆子做的事他都知道,但那是他娘,他能怎么办?说不敢说,骂更是不敢,要不是有他爹吼着,他娘没准会成下一个马婆子。
和他同样看法的还有刘大,村里人到周家闹事后,刘家和周家便没了往来,周士武做出邀请,他受宠若惊,下意识的看向黄菁菁,她背过身,仰着头和老花说话,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他想回绝周士武,又怕周士武以为他看不起,囫囵不清的应了声就走了。
看热闹的追到王家去了,周家分了家,但王家可没有,而且人到的时候,王麻子还在屋里呼呼大睡,除了不见周士义,其他人都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这下好了,一锅全端了,吓得王婆子又是磕头又是赔钱,好说歹说才把王麻子保住了,至于郑氏,王婆子是不准备管的,这个儿媳心眼可不少,要不是她在旁边撺掇,王麻子哪会跑出去挣钱,但对方不罢休,要她拿钱不然就带着王麻子一块带走,王婆子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就不该信周士义的话,花钱买这么个儿媳回家。
饶是花了钱,王麻子还是被打得个半死,其他人被带走了,王婆子抱着王麻子,哭得昏天暗地,明明昨晚周士义也在,今早却说有事出了门,王婆子认定周士义早得了风声溜了,心里把周士义恨得牙痒痒,但她能有什么法子,周士义住在哪儿她也不知。
王麻子没了半条命,郑氏挨了打,但衣食不懈怠的照顾着王麻子,期间不忘给王婆子吹耳边风,“娘哪,都是黄寡妇惹出来的事儿,活是她儿子揽下来的,结果他们全家好好的,相公却遭了罪,您可得好好保重身体,给相公报仇啊。”
王婆子又气又恨,抄起门闩的木棍就打郑氏,骂她是扫把星,娶了她家里就没太平过,要不是她,王麻子不会出事,王麻子游手好闲,但不会做那些作奸犯科之事,都是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坏人学坏人,王麻子是被人带坏的。
这件事,在村里穿得沸沸扬扬,心疼黄菁菁的有,认为黄菁菁太过绝情的有,众人看法不一,原以为事情解释清楚了就成,不料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镇上,先说她挣了钱不管儿子死活把人撵出门,后说周家的席面吃死了人,三人成虎,一发不可收拾,连着周士文都问家里是不是出了事,得知事情的原委,他没说什么,只是让人打听周士义的下落,务必要把人找出来。
周家做席面的生意一落千丈,之前说的好好的,等周士武和周士仁到了,人家却说重新请了人了,对他们讳莫如深,周士武和周士仁被放了鸽子,但也无能为力,城里人最是看重名声,估计怕出事吧。
他和周士仁依着周士文给的名单挨着去镇上询问,都不肯要他们再做席面,怕死人,无论周士武如何解释,对方皆不肯相信。
周士武怕黄菁菁担心,没说镇上的事儿,回家帮着干活愈发卖力,他知道,挣不了钱,黄菁菁心里也不会好受。
秋意凉凉,漫山遍野尽显荒凉,周家院子安安静静的,因着不出门做席面,周士武觉得空闲不少,好在老花院子里打井的事情有了着落,他跟着里正去县衙缴了五年的税,县衙派人来丈量了位子,就开始打井了,打井是大事,村里看热闹的络绎不绝,夸周士武重情义,羡慕老花运气好,多年前的施舍如今有了大回报。
周士武笑笑不说话,如今家里收入少了,往后不知会怎样呢。
古井打好,当天傍晚就有了井水,周士武和周士仁在院子堆灶台,后天老花搬家,请了走得近的人家来热闹,黄菁菁说做几桌席面,哪怕没人请他们了,厨艺也不能丢下,待风声过去就好了。
“明天老二去镇上把做席面的肉买好,老三把锅碗瓢盆买回来,缺什么全部添上。”黄菁菁坐在井边,安排明天的事儿,“你大哥回不来就算了,后天留桌席面,老二送去镇上给你大哥,让他别担心家里的事儿,凡事有我呢。”黄菁菁边洗着碗,边叮嘱周士武道。
周士武满手是泥,认真堆砌着灶,闻言,认真回道,“我知道了,明日赶集,我和三弟挑柴去镇上卖,娘你歇息几日,割红薯藤的事儿有我们呢。”
老花说红薯藤晒干了磨粉,等没猪草的时候可以做猪食,黄菁菁便到处割红薯藤,红薯藤割了还会长起来,只要黄菁菁开口,几乎村里种了红薯的人家都会同意黄菁菁割,如今,周家院子和这边院子,堆满了红薯藤,周士武怕黄菁菁累出个好歹,故而才这般说。
“又不是个累人的活,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对了,你去镇上问问,谁在背后败坏我们的名声。”这些天,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罗家的事儿是周士义做下的,她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之前周士武还说农闲办事的人多,结果生意全没了,她觉得内里还有事儿,想起她在镇上卖鸡蛋听到以讹传讹的话,决定让周士武去打听打听。
这件事,背后没人落井下石她不信。
周士武应下,怕黄菁菁多想,宽慰道,“生意没了就没了,我和三弟在家也好,今年砍的柴全堆着,如今得空,正好挑去镇上卖了。”
这话是真心的,他们在家,黄菁菁始终要轻松些,不用起早贪黑的干活,不用担心他们在外出事,虽说分锅吃饭,起码每天能见着面。
黄菁菁点了点头,翌日一早,她给周士武装了一篮子鸡蛋,叫他顺便拿去镇上卖了,家里鸡蛋多,留着也吃不完,至于刘慧梅坐月子还早着,能卖些钱是些钱。
周士武出门,她瞅着时辰差不多了,也准备出门,清晨露水重,路边浅浅的野草会打湿鞋子,农闲了,不用抢着时辰干活,她多是等露水干得差不多了才背着背篓出门,栓子去学堂念书,走得早,桃花和梨花是女孩,再贪玩都不会到处跑,两人要么在家跟着老花,要么和她一起割红薯藤,红薯地里有绿色的虫子,长长的,软软的,触感很是恐怖,黄菁菁去红薯地的时候便不让她们跟着,王麻子受伤一直在床上养着,王婆子和郑氏伺候在侧。
她到红薯地的时候,地里的红薯藤被人割过一遍了,这是赵吉瑞家的红薯地,前两天她打了招呼,一直没过来,结果被人割过了。
“哟,是婶子啊,你怎么到这边地里来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黄菁菁看见从对面地梗上过来的人,微微扬起了眉,郑氏苍老了很多,颧骨还残着乌青之色,王麻子遭罪,郑氏没落到好下场,挨了一顿揍,秦氏没去王家院子凑热闹,却把当日王家院子发生的事儿描绘得栩栩如生,王麻子被打得剩下半条命,郑氏被王婆子拿棍子打得晕了过去,认为是郑氏拖累了王麻子。
王家就一团乌烟瘴气。
见着郑氏出现,黄菁菁看着红薯藤上残留的新鲜的浆,有什么恍然大悟,“你割的?”
“听婶子说的什么话,我婆婆叫我过来摘点红薯尖回去做饭,一不小心找错了地,没办法,刚来稻水村,分不清谁是谁家的地儿。”她的遭遇都是黄菁菁造成的,要不是黄菁菁为人太过冷漠,周士仁和刘氏又是个胆小怕事的,依着两家的交情,何至于见死不救,害她被卖了出去,遇着周士义那种恬不知耻的人,没料到,转来转去,把自己卖到了稻水村。
黄菁菁见她嘴里若无其事,实则脸色抽搐得有些扭曲了,眼里充斥着怨毒的光,她冷笑声,“找错了地不要紧,还上就是了,我知道哪一块是王家的地。”说着,调转方向,朝着王家的地儿走去,郑氏一怔,气得脸色铁青,“老寡妇,真以为挣了钱就能在村里横着走了。。。。。。”
黄菁菁充耳不闻,郑氏跺脚,追上去要从背后袭击黄菁菁,不料黄菁菁一个转身,骤然变了脸,眼底厉色闪过,“知道吗,我忍你很久了,你自己要凑上来的,怪不得我。。。。。。”松开背篓,推向郑氏,一个趔趄就把人推倒在红薯地,“你算计老三当我不吭声就过去了,我这人最是睚眦必报,你怕是不了解。。。。。。”
她坐在郑氏身上,重重挥起镰刀,面上尽是凶光,吓得郑氏大叫一声,头一歪,晕了过去。
王婆子到的时候,坐在地里对着黄菁菁破口大骂,骂她欺人太甚,花钱买回来的儿媳妇也是人,黄寡妇说打就打,不给她面子,把里正喊来,要里正为她做主,赵卫国因为外村来打人的事窝着一肚子火呢,周家做生意就好好做,能帮衬村里人是好事,结果出现周士义这种败家子,近几日,他听着不少关于周家的谣言,说黄寡妇冷漠不认亲儿子,周家的席面吃死了人,说啥的都有,外村得知他是稻水村的里正,都来打听,他解释得口干舌燥,末了,人家看他的眼神竟是他和黄寡妇有一腿,故意包庇。
周家得罪了人,有人借机抹黑是跑不了的,但黄菁菁好似不太关心,该做什么什么,不慌不忙,他能说什么。
听王婆子哭得肝肠寸断,他心头愈发烦躁,“自己儿子什么德行自己会不清楚?花钱买回来的儿媳妇就好好管教,还嫌不够丢脸是不是,你出去问问,谁不知你家买了个儿媳妇,没听说的还以为稻水村是深山老林呢,村里汉子娶不着媳妇要花钱买,你不安生,小心落得马婆子的地步。”
说完,他怒气冲冲就要离开,余光瞥到不受影响继续割红薯藤的黄菁菁,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不是打就是骂的,传出去很好听是不是,十里八村传成什么样子了,怎么说家里养着个读书人,就不能在意点名声?”
话完,赵卫国这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