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忽然,有人朝这边喊道:“侯爷,饭菜来了。”
沈湛一愣,就看到一群人赶着两辆牛车,远远的站在官道上朝这边挥着手,而苏婉如就站在前面,冲着他笑,“稀饭馒头都有,还有水和杯子,你让人过来取走。”
沈湛刚才还在想,他一直顾着治病的事,吃饭这个问题还真是没有想到,不由失笑,带着人亲自过去,“都回去,以后东西就送到路边就好,我们会过来拿。”
“知道了。”苏婉如挥着手,“你自己也多吃点。”
沈湛颔首,想和她说方才那个小女孩的事,可又怕她听了难受便忍了,道:“快回去。”
一群人被他赶回城里,他则带着人将辆车的饭菜和水抬过来,吆喝着,“能动的,就自己去河边洗手,然后过来吃饭。不能动就躺着不要动,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林子里窸窸窣窣的有十来个人走过来,自动的去河边洗手,又慢悠悠的过来,拿了碗,沈湛端着稀饭馒头送去一边躺着的人,喊道:“醒的?”
“谢谢大人。”那人坐起来,沈湛点头将馒头送那人嘴边上,“行了,你就着我的手吃,别动弹了。”
那人一瞬间热泪盈眶,哽咽的咬着馒头,“大人,您会不会将我们送回去?”
“要是送回去,我们还做这些事干什么。”沈湛将稀饭递过去,“等会儿吃药,想活就努力点。”
那人点着头,大口大口的喝着粥吃着馒头。
“药好了。”梅予和三十几个人端着药,“都吃药了,甭管好喝不好喝,都要喝了啊。”
这边大家在喝药,那边简易的凉棚搭好,大家都挪了过去,虽铺着的是稻草,可总算有遮阳的地方,更有地方躺着。
晚上,苏婉如带着人再送饭送水来,夫妻两人隔着官道看了对方一眼,又匆匆分开。
夜色沉沉,白石山的山腰上,有人影来来回回的走动,窸窸窣窣的,过了一会儿又传来砰砰的声音,有人低声道:“就这么埋了可以吗,大夫说要烧了才可以。”
“这个时候烧,山下的人都看到了。”另一人道:“埋了消停点,等瘟疫平了这事交给那些大人们自己去处理,和我们可没关系。”
另一人点头,极快的将尸体丢进去,一共叠了七八具,垒在一起,迅速填土埋好又将泥踩实。
天渐渐放亮,又有人被送了上去,药棚前面有百姓低声道:“要是病的不严重,就不要来这里了,在家里找个大夫就行了,这送到山上去了,我们都看不见,谁知道里面怎么样。”
“外面根本买不到药了。”大伙儿低低的抱怨着,语气里透着惊恐不安,“药都在官府手里,自己根本买不着。”
此话一出,众人都没了话说。
广平府城外的药棚里,和燕京这边却大不相同,坐着两个大夫挥着扇子,四周里寥寥无几的个百姓,而往漳州去的路上,却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走过去一天的时间,如果能撑得到还有活的机会,撑不到……左右都是死,还不如去试试。
“漳州好,听说侯爷亲自给病人喂饭吃,药也是送到嘴边上。”百姓们边走边道:“广平药棚里熬出来的药一点药味都没有,莫说治病,解渴都不行。”
“他们就是逼着我们去漳州。”有人啐了一口,怒道:“太寒人心了。”
有人接了话,低声道:“不要乱说话,要不是因为后宋打过来,我们能得病吗,这一切都是因他们而起。”
“放屁。”有人糊掉:“广平还不是后宋的,病可是从这里出去的,赖着人家什么事。”
那人回道:“那怎么去年没有,就今年出了瘟疫还死了这么多人,就是老天爷怒了,惩罚大家。”
大家一边走一边吵着,有人撑不住噗通一声倒在路上,随即有人趴着哭着,路过的人纷纷摇着头叹息,道:“快要到了,再撑一撑就到了啊。”
“命该绝,”他们自身难保,只能摇头叹息的从倒地的人身边过去。
就在这时,忽然一队人马扬着烟尘过来,随即又有十几辆马车跟着上来,那些人在路边停下来,在晕倒的人扶起来塞上马车,随即有人喊道:“撑不住的就上马车里坐,撑的住的接着走,还有一个时辰就能到。”
大家愣了一下,有人问道:“是……是来接我们的?”
“侯爷体恤大家,让我等驾车来接,但凡想去的,都可以去。大周不管你们,我们管!”兵士的声音很大,听的激动人心,大家一阵欢呼,有人哭着道:“我们有救了。”
马车很快装满了人,又极快的赶回了漳州,过了一会儿又跑了出来,接着半道上的一批人又回了漳州,一天里如此来回无数趟。
沈湛看着满山的人,揉了揉额头,问卢成道:“又来了多少人?”
“五百一十二人。”卢成为难的道:“爷,人越来越多怎么办。有的人撑不住要死了也往这边来,拦都拦不住。”
沈湛哼了一声,道:“我这不打仗反而做善人了。”说着走了两圈,道:“行了,让朱正言再派人过来,记得,自备干粮,老子这里管不了饭了。”
“是。”卢成应是而去,梅予咳嗽一声,拱了拱手,“侯爷,药不够了。”
本来是够的,但是人来的太多了,这也是他们意料之外的。
“去别处买。”沈湛道:“没有药还治个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