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云皇己然说不上是气是怒还是为这个唯一的弟弟心疼,只觉身体都忍不住颤抖。
转身一掌拍在厚实的实木御案上,流夜背身而立,良久不语。
东暖阁的气氛一时间竟比方才众将请命时还要压抑,连空气都变的粘稠起来。
流光伏身跪在地上,眉目下垂,丝毫要起身的意思也没有。
仿佛如果云皇不答应他的请求,他就会在这里跪一辈子。
终于,云皇轻叹一口气,淡声问道:“你真的能保证她什么也不会说?”
流光眼睛一亮,极快的说道:“臣弟保证!”
云皇紧紧的盯着流光的眼睛,一张与流光至少有七分相似的面容上挣扎的神情不断闪过,显然极是难以决断。
流光只静静的望着云皇,一声也不出,然而拢在袖下的双手,却早己忍不住紧握成拳。
“罢了!”云皇猛的摆摆手:“你去吧,不要让朕失望!”
流光一口气骤然松下来,然而却并不起身,大声说道:“臣弟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既然最艰难的一件都己经答应了,那其他的,也就更算不了什么了。
“臣弟请皇上下一道圣旨给大理寺,命令韩充要好生对待蔷薇,不得私下讯问,更不得刑讯,她的身子……”
说到此处猛然住声,眼前仿佛又浮起方才蔷薇在马车中连坐立都艰难的样子。
云皇望了流光一眼,挥手说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圣旨即刻就到。”
“臣弟叩谢皇兄!”又是一头恭恭敬敬的磕在地上,流光站起身,慢慢退入东暖阁。
云皇静静的站在桌案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大概有一柱香的时间,忽然说道:“司马丞相出来吧。”
侧壁上的一道书架缓缓打开,一个人白衫洁净,点尘不染,墨色山水随步伐飘动,果然是当朝左丞相司马翎,只是不知道他己经那里站了多久。
“有些话,你倒是说对了!”云皇冷哼:“朕这个弟弟,再假以时日,怕是真的连朕都管不了了。”
司马翎长身静立,垂首不语,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云皇方才说的这些话。
云皇转回身,淡淡问道:“你怎么看?”
司马翎态度一派闲雅,说出来的话却狠绝的令人心惊:“臣以为,下手要趁早。”
云皇目光猛的一瞪:“司马翎,你说这话就不怕掉脑袋,你知道那是什么人?那是堂堂靖亲王,朕的亲弟弟,举朝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正是如此,臣才说,下手要趁早。”司马翎丝毫没有为云皇的态度所动,仍是淡淡的说道:“而且臣以为,皇上越是爱惜靖王,越是要在此时狠得下心。”
“哦?怎么讲?”云皇挑眉,不以为然,
“启禀皇上,靖王虽然为皇上办了些事,打了场仗,但毕竟根基还浅,如果皇上对他适当节制,尤其,是控制靖王接触军权的机会,再多多赏他田地府邸,只要靖王能够稍稍体会圣意,激流勇退,当个闲散王爷,未必便没有可能。可若是皇上犹豫不决,任由靖王继续坐大,等到他成了第二个慕容家,那皇上,恐怕就不得不用对待慕容家的方法,来对待靖王了。”
躬下身子深施一礼,司马翎的态度淡然的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都打破的他的平静:“所以微臣才说,如果皇上爱惜靖王,就当趁早下手。”
云皇目光紧紧的盯着司马翎,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刚才那一句第二个慕容家,让云皇的心里忍不住颤动。
当年的慕容家何等威风惊人,凡是慕容家奏上的事情,据说就连父皇这个皇上,都不敢驳回。整个朝云的军职之中,至少有十分之三的人都是慕容家的,那些重要武备之处,更几乎全部由慕容府在镇守。
更可怕的,是慕容府在百姓中的声望,几乎与天神等同,早己凌驾了真正的皇族。
这样的权势,这样的声威,就算不反,又有谁能容得下?
冷下面色,云皇沉声说道:“这件事情先不要提,容朕在想想。”
“是。”司马翎微微欠身,果然再不说话。
云皇停了一下,又问道:“上苑围猎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朝云惯例,年后第三天,要去上苑祭天,冬猎,以示不忘祖先马上得天下的功德。
“回皇上,己经安排的差不多了。”
云皇冷笑:“今年冬猎可不比往常,丞相要好好安排才行!”
司马翎眸中微微闪动,却只是恭声说道:“请皇上放心。”
云皇不再说话,自行回了内室,司马翎伏跪在地,待云皇背景消失后,方起身慢慢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