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资格上朝的有一百多人。这一百多人都是高官厚禄,养尊处优的人,只是早朝实在是件苦事。他们走得倒很快,恐怕天天上朝,闭着眼也不会走错了。等官员位排列整齐,由文侯率领着先向上面帝君行过三跪九叩之礼,文侯出班,将与五羊城达成合兵之议的事说了。说到何从景要求一王一侯为质时,几个脑筋灵敏的已把目光投向了蒲安礼。他说完后,帝君在上面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准奏”文侯便退了下去。
这时的蒲安礼面色极是难看,只怕他也猜到了,帝君的儿子众多,帝都也有不少亲王,那“一王”要找一个不难,只是那“一侯”却非他莫属了。到了这时候,他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哪里敢有异议。
文侯以后是一些官员的禀报,无非是些赈济灾民与修缮城墙之类。在文侯递上奏折时,我站在后面,也没有出班。听过了几个人的禀报,一个官员走了出来,朗声道:“禀帝君,微臣谏议大夫南宫闻礼有本。”
他的声音很是清亮,回荡在大殿中。一听到南宫闻礼出来了,我有提起点精神。南宫闻礼是郡主生前在朝中扶植的亲信。碍于身份,郡主很难上朝,那时有什么事大概都让南宫闻礼出来。郡主死后,只怕南宫闻礼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帝君在上面低低地道:“卿但说无妨。”
南宫闻礼道:“数年前,为节约国库支出,将五部中的吏部废除。然臣闻国欲大治,当首清吏治,赏优罚劣。臣退而思之,欲清吏治,吏部实应恢复。”
帝都百官,分为兵、刑、户、工四部,早些年也曾增设吏部而成五部尚书,其中吏部尚书为朱章矩,也就是当初武侯南征时铜城营统领朱天畏之父。朱章矩爵封昌平伯,不过此人才干有限,吏部成立数年,倒是弄得一团糟,吏治比没成立时还乱。而朱章矩一场大病,结果四肢尽废,只能躺在床上了。朱章矩一倒,吏部更支撑不下去,而苍月公反乱更使得国库捉襟见肘,因此干脆废除吏部,以节约开支,没想到南宫闻礼又提议恢复了,只怕帝君不会同意。
果然,帝君只是想了想,道:“如今国事蜩螗,万事需从俭,此事搁置再议,南卿退下吧。”
南宫闻礼是姓南宫的,帝君却称他为“南卿”好象多说一个字都要累死。南宫闻礼悻悻地退了回去。他退下后,便也没什么大事了,帝君看样子召见群臣也已累个半死,喘息几声,便散了早朝。
我刚晋升为偏将军,自然不可能又得到晋升,只是受了些封赏。出宫的时候,我又回头看了看大殿,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大殿显得灰蒙蒙的,不可向迩。
帝国,也真的如这座大殿一样,不失威严,却死气沉沉。
“楚休红。”
文侯忽然叫了我一声,我忙走到他跟前,道:“大人,末将在。”
“放你三天假。”他见我一愕,微笑道:“好好歇歇,洗洗风尘,三天后来我府中报到。你回来得也正是时候,要派你大用处了,呵呵。”
我和丁西铭都因功赐第。虽然那宅第不过是个小小的院子,可是与以前军校里我住的那小房子相比,自不可同日而语,后院也有个小小马厩,飞羽可以拴在里面了。以前我和薛文亦李尧天诸人聚会,也只有去酒馆里坐坐,现在却可以在宅中宴客了。文侯给我拨了一个厨子和两个下人供我使唤,想到以后可以请他们来我家里坐坐,此行倒也不无收获。
去那宅院看了看,已是中午,雪已停了。现在的事还很多,首先得去前锋营把诸葛方叫回来,不过这事明天也可以做,现在有了新家,最要紧的是跟几个老相识见见面。我牵出飞羽就去找薛文亦,到了薛文亦家中,还没进门,倒听得里面有欢笑之声。我走时薛文亦的妻子已有身孕,难道现在生了?我笑道:“薛兄,什么事这么乐?”
薛文亦听得我的声音,高声道:“楚休红!哈,吴兄,楚兄回来了!”
是吴万龄!我心中一喜。吴万龄一直在前线作战,很少能碰面,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我笑道:“是吴万龄么?”
吴万龄已抢了出来,到我跟前跪下道:“楚将军,末将吴万龄有礼。”
他现在衣着光鲜,记得我去五羊城前薛文亦说起他已晋升为都尉,现在只比我小了三级。想想我们一同从高鹫城逃回的四个人,虽然各人机遇不同,却都还算顺利,回来时官职最小的吴万龄现在也成了中级军官,照他的发展,拜将也是这两年的事了。我扶起他道:“吴兄,好久不见,你怎么这么生份了?是不把我当朋友么?”
我们从高鹫城逃回来时路过天水省,吴万龄那时想留在符敦城,结果中了陶守拙的计,她们四个被当成西府军的礼物送给了帝君。那件事让我对他极为不满,有一阵子我对他不理不睬。但随着时间过去,我觉得自己不免有点过份,虽然再见不到她总让我心底隐隐作痛,但对吴万龄的恨意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倒是看吴万龄的样子,他象是心中还有芥蒂。我故意说得亲热点,也是让他别多想。
吴万龄有些尴尬,道:“楚将军,许久不见,您英武大胜往昔。现在您已是偏将军了吧?”
说到官衔,我也不由有些得意。偏将军可以说是后起将领中目前能升到的最高军衔了,现在帝国也不过二三十个偏将军,其中一大半都已四五十岁了,有几个甚至早已致仕。在偏将军这一级中,我的年纪是最轻的。我道:“见笑了。”
吴万龄道:“楚将军智勇双全,英武过人,末将早知您定能指日高升的,果然不假。”
我心头有些不悦。我对吴万龄已算是脱略形迹了,他说得虽然客气,却显得生份了许多,而且满嘴的马屁话,便是他的顶头上司毕炜,也不至于这样。难道,他在毕炜麾下,也受了毕炜的影响,对我有了戒心么?我心中虽然不快,却仍是笑道:“吴兄,走,去我新家去喝一杯吧。”
薛文亦叫道:“什么?你成家了?”他眼中也不知是什么神色,我心知他是想岔了,道:“是帝君所赐的一套宅子,在城西猫儿胡同里,不大。对了,薛兄,张龙友现在在哪儿?他怎么神出鬼没的?”
薛文亦道:“他现在忙得要死,虽然是工部首席侍郎,但我也快个把月没见他了。听说,他奉文侯密令,一直在城北工地中,一般人不能见他的。”
我叹道:“打破蛇人的帝都之围,龙友的功劳可谓第一。没有他的火药和神龙炮,我们哪里还能在这儿聊天。他现在在做什么东西了?”
薛文亦微微一笑,与吴万龄看了看,道:“你还不知道么?”
我诧道:“什么?我刚回来,哪儿知道。”
薛文亦道:“大概文侯大人还没跟你说过吧。吴兄,你跟楚兄说说。”
吴万龄道:“是。”他转身脸,对我道:“楚将军,其实此次我被文侯大人抽调回京,是奉毕将军之命,观摩铁甲车。”
“铁甲车?”我皱起了眉。薛文亦微笑道:“不错。这几个月,张龙友与金府、木府的人一直在商量此事,也就是前几天才初步成功。”
我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薛文亦道:“也就是装有铁甲的车子啊,打仗用的。”
蛇人野战太强,我军在野战时根本不是蛇人的对手。但要击溃蛇人,野战却又是必须的,因此文侯才想出这样的主意吧。我道:“可是,车子装着铁甲,防御力固然强了,可还能动么?一辆车子装上铁甲,起码也得四五千斤吧。”
吴万龄摇了摇头道:“远远不止。虽然已经最大限度地减轻重量,但每辆车仍然有上万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