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还以为我在纪容辅身边就不会失眠,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年轻了点。
爽的时候固然是爽的,但爽完之后这滋味却有点不好受,房间里暗得很,纪容辅又去倒了杯水来,我哑着声音问他:“几点了。”
“凌晨四点。”他放下杯子,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摸我头发,眼睛在黑暗中带着笑。
“我想吸烟。”我又开始哑着嗓子作死。
纪容辅没说话,出去了一会儿,又回到床上,手指间有火光一闪一闪,我还以为他真准备给烟给我吸,结果他把烟灰缸往床边一放,自己靠在床头吸了起来。
他在暗处视力仍然好得很,发现我在悄悄瞪他,笑着摸我头。
“怎么了?”他弯着眼睛看我:“闻到烟味不开心吗?”
我默默蜷进被子里,装成发脾气的病号。
其实纪容辅会吸烟我也知道,他这人自制力很强。我身体一直不算好,为了嗓子也不能常吸烟,但是别人在我面前吸我就有点忍不住,叶宁几次都因为这个差点被我从家里扔出去。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这点,反正我从没见过他在我面前吸烟,今天大概是故意逗我,吸了半支就按灭了。靠在床头,伸手过来用手指勾我的脸,把我的头发在手指间绕来绕去,房间里很安静,我懒洋洋地躺着,听着他清晰的呼吸声,仿佛可以这样一直呆到地老天荒。
他这人常常给人以温暖的错觉,明明是坚硬的玉石,却有着温润的外壳,我一开始也知道他危险,后来就渐渐丧失警觉,像被甜蜜毒液麻痹的猎物。
外面下起了雨来,花园里的枝叶在风里沙沙作响,纪容辅偏爱落地窗,我不喜欢,所以这房子里没有。
“是真的吗?”我忽然问他。
“什么真的。”他装不懂。
“你说第一次在泳池边看见我就确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提起这话头:“是真的吗?”
纪容辅沉默了一会儿。
“你想喝汤吗……”他作势要去厨房。
“妈的!”我直接爬起来抓住他按在床上,这混蛋早有预谋,一点抵抗力度没有,眼中带笑被我按住,手臂还揽住我的腰,免得我激动过度自己掉到床下面去。
“快说,”我恶狠狠威胁他:“不然弄死你。”
纪容辅笑着看了一眼被我当做武器抵在他脖子上的烟灰缸:“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达到这个目标应该有点难。”
“少废话,快说!”
“说什么?”纪容辅笑得眼弯弯看着我,大概是知道我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了,装作妥协:“好吧,我说。我很喜欢你……”
“不是这个。”我刚要反驳,腰就被搂紧了。
“我非常非常喜欢你,喜欢得要命,”他打断我的话,搂住我的腰,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嘘出热气在我耳边:“我第一次在泳池边见到你,我就在想,这个人真好玩,装出一副精得要死的样子,其实傻得可爱。我一定要收敛一点,一定不要吓到他……”
我听得恼羞成怒起来。
“也不是这个,我……”
纪容辅翻过身来,把我压在身下,他的手撑在我脸侧,像一只温柔的豹子,他额前有一缕头发滑落下来,在那后面,他深琥珀色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带着无尽的笑意。
“还有,那天你在伊颂,亲了我然后跑了,那天晚上我就在想,等你写完歌,我就把你抓回来,扒光你身上的衣服,然后……”
他的手指划过我脸颊,脖颈,从胸膛缓缓划到腰侧,我瑟缩了一下,他又笑起来,俯身下来,温柔而深情地吻我。
被子如同蓬松的云,把我和纪容辅包裹在一起,我像陷入蛛网中的猎物,在甜蜜的陷阱中一点点丧失意志。
纪容辅的声音温暖而克制,嘘出热气在我耳边。
他说:“我喜欢你,林睢,我比喜欢这个世界更喜欢你,如果有时间,我会把全部的我都说给你听,只要你不会被吓坏。但是在那之前,你先要乖乖地睡觉。因为我现在很想听你哑着声音哭起来是什么样子,你不会想知道我忍耐极限在哪的……”
他说:“我十三岁的时候就不相信这世上有所谓灵魂伴侣,但是最终还是遇见你。我说过的,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东西谁也夺不走。你不要急,也不用担心,因为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这就是我的游戏规则,记住了吗?”
“所以,”他轻轻亲我脸颊:“晚安,林睢。”
“晚安。”
我蜷缩在被子里,纪容辅的身体从背后包裹过来,揽住我的腰,他比我快高出十公分,这样睡其实很热,我常常半夜要踢被子,但是看在这家伙从小在外面读书很缺爱的份上,就随他了。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我想起我外婆去世后的那段时间,那时我很怕天黑,很怕睡觉,我甚至想到时间在流逝就觉得很恐怖,我不相信死后有天堂,何况我这么坏,怎么上天堂。
我听见纪容辅清晰的呼吸声,大概童年确实会影响人的一生,我看了六年的心理医生,仍然无法摆脱这种不安定感,即使他就躺在我身边,温热的躯体,结实的手臂,我伸手就可以摸到他的脸,但我仍然觉得哪里出了错,不然他怎么会属于我。
我在纪容辅身边时常常像今天这样,一直要闹到累得不行,才会乖乖睡着。大概因为我从来得到过什么好东西,所以不知道拿纪容辅怎么办才好,像我小时候偶然得到的那粒巧克力糖,明明安安稳稳地放在书包里,我却总觉得半夜会有老鼠把我的糖偷吃掉。因为太重要,所以一点点失去的可能性都不允许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