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让楚玉珩瞬间清醒了起来。
绝不能让他们过去!绝不能让落衣受到伤害!
哪怕身体早已千疮百孔,都不能让任何一个人伤害到落衣。哪怕是他,都不能!
一种强烈的杀戮渐渐吞噬了他的理智,那种疯狂强烈的仇恨吞噬了他的心……
黑衣人正要一剑袭胸解决楚玉珩时,长剑却被一双苍白修长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迎面的寒风夹杂着细雨呼呼地吹,只听“咔嚓——”一声,长剑竟被人一掌捏断了。
刀割钻心般的疼痛连同十指,那从泥地里缓缓站起的男子从未皱一下眉头。他浑身浴血,断剑上的滚滚血水缓缓流淌在地上,原本清隽苍白的脸上冷冽如霜,双眸亦是通红如血。仅仅是抬了抬手,那近在咫尺的黑衣人已经被断剑割断了喉咙。
鲜血腥腻地喷洒在脸上,一瞬间,楚玉珩忽然觉得十分地畅快淋漓。他拾起地上自己的剑,那宛如看死物般通红的眸光让见者全身颤抖,恐惧,由心而生。
楚玉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有数十个,都咕噜噜地冒着血迹。他并没有止血,只是机械地朝着那些想要追杀秦落衣的人走去,手中的银剑轻轻颤动着,似乎正为即将而来的饮血兴奋不已。
“主子!”
兰清赶过来的时候,看着眼前修罗般的场景,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满地血肉模糊的碎尸,满地粘稠的血迹,以及那个已经疯魔、却浑身是血的男人。
见有人走近,楚玉珩警惕回眸,双眸泛红嗜血,竟提着剑朝兰清杀去。楚玉珩已经神志不清,只知道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这里!
对上楚玉珩冰寒的血眸,兰清知晓楚玉珩已经病发了。每病发一次,体内的蛊虫便向心脏靠近一分。迟迟没有用银针控制,兰清不敢想象,主子的身子在这瞬息片刻间破落成了什么样子。而他同样知道,没有秋荀子,没有离昕,以他如今浑身是伤的局势,根本无法逃脱主子的杀招。
“王妃和墨竹朝着西边逃去了。殿下,千万不能——”临死之前,兰清只想到了一句,就是希望神志不清的楚玉珩千万不能去西边。若殿下错手杀了秦落衣,那便是万劫不复……
染血的剑尖在兰清脖前一分处停了下来,楚玉珩的神色忽然迷茫了起来,失焦的目光对准了远远的西方,渐渐恢复了神色。
“咳……”五感回归后,嘴角强烈抑制的黑血终于忍耐不住喷涌而出,浑身的剧痛再度袭来,楚玉珩握着剑的手轻轻颤着,险些摔倒在地。
“主子,属下给你包扎伤口!您的脚——”兰清惊呼,那双脚血肉模糊,白骨可见!殿下竟然还能站立!
“先找落衣——”
楚玉珩推开欲扶着他的兰清,精疲力竭的身子踩着血流成河的泥泞道路,越过二十几具尸体,直直地朝着秦落衣所在的方向走去。苍白消瘦的脸上溅满了血渍,他拖着满身的伤,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腿,一步一晃,在大雨滂沱下寻着墨竹留下的暗号一路寻找着。
“墨竹!墨竹!”
寻了一柱香的时间,楚玉珩终于在一棵大树底下看见了秦落衣。秦落衣满身是泥水,墨发湿哒哒地垂在脸上,又脏又乱,她却浑然不顾,惊慌地撕扯着身上的衣服,给墨竹包扎着伤势。
楚玉珩从未见过秦落衣这么慌乱的时候,看见她满身是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但随后发现,秦落衣只是受了一些小伤,身上的血迹并非是她的。
察觉到诡异的视线,秦落衣警惕地环顾四周,楚玉珩惊慌得躲到了树后,屏气凝神。
秦落衣蹙了蹙眉,紧张地环顾了四周,只听到狂风呼啸和暴雨倾盆的声音。她小小松了一口气,对墨竹说:“墨竹,他们没有追来,你再坚持一会!”
楚玉珩静静得看着秦落衣忙前忙后地给墨竹包扎,染着血光的墨瞳渐渐变回了的清澈和明亮。他的唇在颤抖,似乎想唤落衣……
想告诉她,自己来了。
自己来救她了……
但最终,他没敢走到秦落衣的身前,似是怕看到落衣抵触的目光,又似是自己缺少那份勇气。他的心里仍是小小的担忧,自己满身是血、千疮百孔地出现在她的身前,她会不会被自己吓到。
秦落衣现在很狼狈,但楚玉珩知道,自己此刻更加的狼狈,宛如血人。
双腿血肉模糊,似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每走一步,都如同走在针尖上。身上多处伤痕深入见骨,涓涓外流着黑红的鲜血。
没有倒下,只是凭着那份想保护秦落衣的毅力。没有发狂,只是怕自己失去心智后会伤害秦落衣。
他的心已经被秦落衣占得满满了,但——
他,已经没有资格拥抱秦落衣了。
清澈的眸光瞬间黯然了下来,楚玉珩捂着心口,静静地靠在树旁。他和秦落衣只有十米的距离,却是咫尺天涯。
楚玉珩一直陪在秦落衣的不远处,如同一跟木桩静静地站着,眷恋地望着秦落衣。直到,他们的人终于寻来,他才松了一口气,有些心伤地转身离去。
每走一步,他的体力渐渐不支,手脚也麻木了起来。忽然,一道惊雷劈下。强烈的闪电幻花人眼,楚玉珩心一慌,惊愕地转身。
秦落衣和墨竹正呆在树下,那道雷不偏不倚击中了两人身旁的一棵参天巨树。古木瞬间劈焦,摇摇欲坠地朝着秦落衣和墨竹砸来。
秦落衣倒吸了一口气,一个用力,瞬间将墨竹推到了一旁。
“轰隆”一声,巨大的树木轰然砸下,正巧落在离秦落衣脚边不足一米的地方。秦落衣疑惑地蹙起眉,不明白原本肯定砸中她的古木为何在落下的时候改变了倒下的方位。而就是这微小的改变,她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