禺期更怒,徐徐扬起手来,指尖闪电凝聚,纵横萦绕,暴涨如球。
“前辈且慢。”闻人羽一边旁观,这时挺身而出,“无异年少,不知轻重,卖剑的确不对,但事出有因。何况,前辈藏身剑中,不为世人所知,常言道,不知者无罪。”
“小女子所言甚是。”禺期观她眉目,若有所思,神情略有软化,“汝相剑之术直达根本,毕竟不是萧鸿渐那等凡夫俗子可比。”
“前辈谬赞。”闻人羽趁乐无异不察,悄悄伸手做了一个“敬剑式”,两个拇指相对,向禺期稽首。
“唔。”禺期略略点头,“不必作态,人心幽微,吾当观后效。历代剑主横死,多因世人贪婪。”注目乐无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晗光来历不凡,非尔所能知晓。尔等屡屡泄露宝光,显示神锋,势必惹来贪心恶徒,招来杀身惨祸。”
“行了,行了。”乐无异道,“小孩子家家,跟我妈一样唠叨。”
“尔……”禺期强忍怒气,“横祸飞来,勿谓言之不预也。”一晃身,光芒闪过,形体消失,一团云光托着晗光冉冉下降,落到乐无异面前。
乐无异迟疑一下,接过古剑,忽听金不换哼哼两声,爬了起来,摸了摸疙疙瘩瘩的脑袋,茫然问道:“奇怪,我怎么在这儿?”不理乐无异,咕咕哝哝地向远处跳去。
“哎,你还……”乐无异刚要招呼,忽见晗光剑芒又闪,心中一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小声说道,“什么剑灵,这么暴躁?卖个东西也不许。”
“你可别招惹他。”闻人羽说道,“这禺期能耐很大。看样子,金不换是这海市的地头蛇,可禺期竟能抬手之间,让他昏迷失忆,道术修为远胜你我。”
“啊!”乐无异一拍脑袋,两眼放光,“这个剑灵这么厉害?如果让他帮我驱动偃甲……”
话没说完,晗光剑芒暴涨,透出勃勃怒气,乐无异忙说:“行了,行了,禺大爷你好好休息,偃甲我自个儿想法儿,决计不敢劳动你的大驾。”
这么一说,剑光方才暗淡,乐无异松一口气,只觉头痛——剑中竟有邪灵,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跟定了自己,丢也不能丢,卖也不能卖。据说这晗光历代剑主都遭横死,莫非自己时乖运蹇,也要步他们的后尘。
乐无异正闷闷不乐,闻人羽则猜到他的心事,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我看禺期口恶心善,并无恶意,如果真是邪灵,又何必告诉你这么多事情?”
乐无异道:“对了闻人,你刚才说晗光剑不能卖,难道你早看出了它有邪灵?”乐无异笑道,“那你的眼力可算是大相剑师啦!哈哈!”
闻人羽面红耳赤:“那、那个……我没有看出啦,不过那天如果不是他,我们可能早就葬身狼腹了。而且,这是你父亲……赠的剑,怎么可以说卖就卖掉呢。”
乐无异点了点头,转而想起老爹:“唉,说来,老爹小时打断我的木剑,如今又送我一把邪剑……”说着默默不语。
闻人羽早前闲聊时听乐无异说起过乐绍成拆了他偃甲室的事,见他黯然,知道他还是有心结,便拉起他的手,道:“好啦好啦。你爹若是不打断你的木剑,你不哭鼻子离开乐府,就遇不见谢衣前辈了,你也就不会学到你最爱的偃术了,又哪里有后来的际遇呢。而且,从小到大,你父亲不是事事为你着想吗?”
“那自然,爹娘从前待我可好了。”乐无异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定要找到谢衣爷爷,学成惊天动地的偃术,到时……嗯,造出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偃甲来,两个一起站在老爹面前,说:‘老爹啊,你猜猜哪个是你亲儿子?’”想到兴奋处,乐无异嘿嘿直笑。
“嗯。”闻人羽道,“正巧,土行贞说博卖行开市,我们也去瞧瞧热闹。若是桢姬也在,我们总要将它救下。”
“好哇。”乐无异转愁为喜,“去瞧瞧,去瞧瞧。”他少年心性,一时间,关于晗光的顾虑也丢到爪哇国去了。
本要询问路径,谁想众妖百川归流,全向一个方向拥挤,倒省得问路。两人跟着人流,不久,到了博卖行的大门外,门口挤满了妖怪,大多在跟一只大鼠妖讨价还价。鼠妖一人大小,披金戴银,珠宝琳琅,两只眼睛有如火炭,红光闪烁,灼灼逼人。在他身边,另有若干鼠妖,体格较小,服饰也简陋不少。
“金砖!”一头蛟龙瞪着灯笼大小的龙眼,冲着鼠妖喷云吐雾,巨大的爪子攥着一个水玉宝环,玉质通明,水光流转,如涛如潮,须臾变幻,一瞧就是罕有的宝物,“这枚无相水环不够格进博卖行?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不够格,不够格。”鼠妖金砖的声音尖利刺耳,“一块破石头就想进博卖行?精木蛟你做梦去吧!”
“气死我也!”精木蛟张大嘴巴,喉间水光闪动,金砖鼠一扬手,漫天金光浮现,无数金钱雨点似的下落,每一枚都金红发烫,俨然刚刚出炉,劈头盖脸地撒在精木蛟身上。
精木蛟嗷嗷惨叫,浑身腾起白烟,鳞甲片片残破,甚至燃烧起来。他团团乱转,怪吼连连,顾不得再跟金砖纠缠,一摆尾巴,乘云逃走,金雨无休无止,紧追不舍,精木蛟身影消失,哀号声仍是远远地传来。
“谁还敢坏规矩?”金砖一扬手,金光从远处收回,两只红眼睛环视四周,一众妖怪各自屏息凝气,流露畏怯神情。
“哼!”金砖得意扬扬,尖声叫唤,“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