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澍在教堂里站着,隔着彩色的毛玻璃看廖婉玗坐在树上,她个子很高,起码,在女孩中算是很高,脸却小小的,一双眼睛有大又黑,睫毛也因为有洋血统的母亲浓密卷翘,微黄的头发编了两个对称的辫子。
她就站在这里看,那眼神天真又让人觉得空洞,总觉得似乎少了点生气。
教堂外有汽车按了三声喇叭,林家澍闻声走出教堂,站在距离榕树五六米的地方,对着廖婉玗喊话。
“婉玗姐姐,我送你回家吧!”
谢澹如双腿一荡一荡地,“这是谁,瞧着可比你大啊?”
廖婉玗“嗯”了一声,“这是林小姐,我们说好一起回家的,我先走了。”
廖婉玗费了把力气,又爬下去,林家澍看见她来了,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谢澹如没动,还坐在那里,看着两个姑娘上了汽车,又盯着车牌看了半天,直到车子跑没影了,才恍惚想起这是谁家的车。
廖婉玗说那是“林姑娘”,谢澹如又在脑海里拼凑了一下汽车车牌,心里头也就有准数了。那个女孩子,怕是“角头林家”的大小姐吧?
可……不是听说,那个女孩子是个心智不全的吗?这样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不正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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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婉玗同林家澍坐在汽车的后座上,林家澍就挽着她不松手,“婉玗姐姐,你晚上不要回家了,来我家吃饭吧,我天天都是一个人,太不好玩了。”
廖婉玗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明明比她大的姑娘,为什么要叫她做姐姐,她上次来弹琴的时候,已经说过自己的年纪了,可她还是这样叫,廖婉玗也就不纠正她了。大约是她平日里带着弟弟,就散发着一股子做姐姐的气息吧。
廖婉玗摇摇头,“我小弟就要下学了,我不能将他一个人丢在家里。”
林家澍眨巴着大眼睛看她,仿佛这是个不成问题的问题,被廖婉玗一讲,反而让她迷惑了。
“你还有个弟弟啊……”
有那么一瞬间,廖婉玗在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的失落,但很快,她又快乐起来。
“我们先去我家,然后派人去接他,或者,我也去你家,我们一起接他!”
听着林家澍的意思,今天廖婉玗是非去不可的。
“婉玗姐姐,你就来我家玩玩吧,除了来礼拜堂,家里都不允许我出门的。”说道这里她歪着头想了一下,“也没人跟我玩。”
廖婉玗见她说的可怜巴巴,也不好再拒绝她,于是答应先回家接弟弟,然后在一起到林家去。
这个年岁里头,有汽车的人家少之又少,廖婉玗知道林家一定是个富裕人家,但没想到,太富足了,看起来比廖家还要有钱的样子。
大门有两层,最外面是白钢做的,这种材料如今军工都供不应求,也不知道林家是如何搞了这么许多做成了一扇三米来高的大门。
再往里开还有一扇大门,是刷了白油漆的铁艺栅栏门,早有两个仆妇站在两侧,将对门开好,只等车子已过去,又关上了。
自打进了林家,廖婉玗就觉得这气氛怪怪的。
从车上下来,廖熹跚左顾右盼地看来看去,瞧见草地上有七八只兔子,撒腿就要跑过去看,被廖婉玗一把给扯住了。
“别乱跑。”
林家澍似乎很高兴有人对她的兔子感兴趣,她指了指草地上一团团白色毛茸茸的大胖兔,“你喜欢它们吗?”
廖熹跚诚实地点点头,下一秒林家澍就开开心心地拉着他往草地上跑,倒把廖婉玗给晒在一边了。
林家澍不理她,她也不觉得无措,只是抱臂在花园里慢慢地走着,倒也自乐。
林克己是听下人回报,才知道小姐带了朋友回家,他作为鹭州地区见惯了风雨世面的黑道大哥,居然也吃了一惊。
毕竟自己家的这个女儿,平日里不爱出门,朋友更是没有,忽然带回来两个人,倒也是在是新奇。
林家澍同他已经七八年未曾讲过话了,现在家中来了她的朋友,说不定事情有转机呢。
他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忽然有点紧张,对着落地的西洋镜将自己反反复复看了两遍,确认没有问题,才清了清嗓子,从书房走了出去。
廖婉玗正站在花房外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被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转过身去看,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中年,他的身材高而匀称,将白衬衫、西装马甲和长裤,穿的很是标志。
见廖婉玗打量他,林克己挺住了脚步,绅士地鞠了一躬,“你好,我听说,你是小澍的朋友?”
廖婉玗点点头,“您是?”
林克己习惯性地推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金色细边眼镜,步伐清缓地接近廖婉玗,仿佛是怕自己把女儿的这位小朋友,吓跑了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