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沙尘弥漫,睁不开眼。
一张嘴能灌进去满嘴的沙子,味道还很奇怪,一股子青苔瓦片味,活像有人把房顶拍成了糜粉往所有人嘴里塞。
众人跌跌撞撞地从藏身地爬出来,闭着眼睛捂住口鼻,瓮声瓮气地喊着家人的名字。
“爹、娘?”
“不对,俺家的屋顶呢?”
城隍庙街小巷窄,房舍挨着房舍,别说屋子里面了就连站到街上都没有现在这样亮堂,因为日光被挤挨的檐角与乱搭的棚子遮住了。尘埃落定,众人抬头望着空荡荡的天空发呆。
屋顶没了。
房梁残缺,只剩四面墙。
有人把东西放在篮子里悬挂在房梁上,还有人在屋顶晒咸鱼咸菜,现在这些东西随着屋顶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砖瓦砸下来,桌椅几柜也只是挪了些位置,藏在桌底床底下的人安然无恙,好似方才那声巨响之后,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明明是闹匪盗,那些江湖人打起来了,然后呢?
百姓迷糊中,远处呼喊的声音隐隐入耳。
“妖蛟出世……作祟……”
僵立的人们猛地醒过神,抓起细软抱起自家娃没命地往外跑。
“救命啊!有妖怪要吃小孩了!救人啊!”
刚把铁匠铺旁边鞋铺的学徒从废墟里救出来的墨鲤:“……”
哪来的妖怪?
墨鲤打到一半发现情形不妙,只能放弃原有的对峙,配合孟戚两面围攻斗笠人,尽量让三人的招式余波威势向上冲去。如同扔向半空的霹雳雷火管,炸了也死不了人,只有将人凭空掀翻的余波。
如此一来,最多削去房顶,躲藏在屋内的人便可幸免。
于是十成内力对撞之下,方圆半里内所有房舍都遭了秧,惊天巨响后一切都化为飞沙,纷纷扬扬。
距离铁匠铺越近,房屋的残破程度越严重。
左邻鞋铺全塌了,右邻篾匠铺墙没了大半。
查探到废墟下面有人,墨鲤想也不想,掀开倒塌的杂物就去挖人。
所幸主梁砖瓦皆化作飞灰,铺子里的货物都不算重,人躲在桌底下又挡了一波杂物,墨鲤将人救出来时他们还抱着脑袋瑟瑟发抖,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待听到左邻右舍都在叫妖怪,年岁较小的学徒竟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一边哭,一边被灰尘呛得直咳嗽。
不能怪百姓多想,这种“掀开屋顶”特别像话本里某某山头的妖王掳掠童男童女,掀个屋顶,看看到底谁家藏着白胖胖的娃娃。如果不是妖怪,那飞走的房顶呢?瓦片呢?咸鱼呢?
——全都没了,不是妖怪是什么?
墨鲤又把篾匠铺里的人救了出来,不用他多说一个字,这些人自己就惊慌失措地跑得头都不回。
整条街遍布着杂物与铺子里落出的货物。
孟戚踩破一盏不停滚动的红灯笼,挥剑劈开扑面而来的大竹篮,身形拔高立在点心铺残破的幡杆上,上半身微微前倾,持剑的右手半抬。
四丈外的一堵残墙后,有人贴着墙根,蹑手蹑脚地前行。
他是之前放冷箭袭击王铁匠的人,甩掉刀客后,他就躲藏在附近看情况。原以为柳娘子会得手,结果左等右等没有见着人,只等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看这情形又不像是雷火管,一头雾水的杀手只能选择先跑再说。
结果跑了没几步,他就看到了孟戚。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杀手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屏住呼吸正要改道,眼前厉芒乍现,砖裂墙塌。他被气劲推成了个滚葫芦,再抬头时只见一道逆光而立的人影站在废墟上。
沙尘迷眼,极力分辨也只能看到那人缓缓落下的鬓发袍角。
漆黑如墨的发丝,拂过缠枝金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