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副让人赶紧滚吧不送了的神色气得楚锦肝疼,摔袖便往马车走去。谢韵见了皱了皱眉:“你怎么这么对你姐姐?”
楚锦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解释不出来。
楚瑜看着楚家的马车走远,这才冷下脸来,让人备了马车,直接到了天牢。
楚家在军中颇有地位,谢韵能见到卫韫,那也是看在了楚建昌的面上。便如楚瑜能看到卫韫,除了大笔钱四处送,楚建昌也是一个原因。
楚瑜进天牢时,卫韫正躺着休息,因有楚瑜上下打点,他受苦也不算太多,但身上仍旧还是带了伤痕,他听见人进来,猛地睁开眼睛,见到楚瑜,他微微一愣,慌忙去拉扯衣衫,想遮住身上的伤痕,然而他才抬手,就听楚瑜冷声道:“别遮了,遮不住。”
卫韫手上僵了僵,却还是理了理衣衫,让自己看上去尽量从容一些。他坐立起来,含笑道:“大嫂怎么来了?”
“你和我说清楚这是什么?”
楚瑜拿出那封放妻书,眼里压了怒意:“这东西,谁让你签你就签,谁让你写你就写?!”
卫韫看见那封信,微微一愣。
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抓紧了衣衫,艰难道:“嫂子母亲来求……”
“那也不是我来求!”
楚瑜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握着放妻书,指着卫韫怒道:“如今要不是我扣下这份放妻书在我这儿,我与卫家就再没什么关系了你可知道?!”
听到这话,卫韫心中颤了颤,他捏着拳头,艰难扭过头去,沙哑道:“如今与卫家没什么关系……也是好事。”
“卫韫!”楚瑜提高了声音:“我在外日夜奔忙,你眼睛是瞎的吗?!要离开卫府我早走了,还会等到如今?!”
卫韫没说话,楚瑜上前一步,声音又急又怒:“你贸贸然然就签下这东西,你可想过我的意思?我不愿走,有了这东西,我家里人逼我走怎么办?他们逼我嫁人怎么办?你签这东西,全然不会考虑我吗?!”
“我便是考虑你,才签的。”
卫韫有些压不住情绪,艰难出声:“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你总是一副好像很厉害、很成熟的样子,可归根到底,你也不过十五岁。我是卫家的男人,我走不了,跑不掉,我得扛着这些事儿,可你没必要。你还是好年华,和我大哥甚至只见了一面,你没必要这么耗死在卫家。你如今且回去,若卫家出了事,你也可以好生过日子。若卫家没出事,我也会记得你如今这份恩情,始终照顾你。这封放妻书我虽然代大哥给了你,可你却永远是我嫂子。”
说着,卫韫终于慢慢冷静下来,他转过头来,目光落在楚瑜身上,认真道:“日后,若我不死,我必让卫府东山再起。这一辈子,我都会敬你如长嫂,你若重新嫁人,我卫府就是你的娘家靠山,为你撑腰;你若无处可去,我也会将你恭敬迎回来,永远是我卫府的少夫人,也是我卫府的大夫人。”
这话卫韫说得认真,楚瑜在他目光下,微微怔住。
他如今面容稚嫩,然而从那神色间,楚瑜却也知道,他并不是开玩笑。
恩怨分明睚眦必报的镇北王卫韫,那是天下皆知的脾气。
他如今是想得清清楚楚,要给她规划好这一辈子。
楚瑜一时觉得好笑又无奈,她目光落在卫韫身上,迎着对方那坚定又清澈的眼神,慢慢发现,她此刻之所以还站在这里,大概……也就是为着这样的眼神。
这眼神他在卫珺眼里见过,在她一身嫁衣驾马拦路追上卫家军时,在卫家众人眼中见过。
哪怕卫家人就只剩下了一个卫韫,然而那独属于卫家的赤子之心,却是薪火传承。
楚瑜抿紧了唇,卫韫看少女压着怒火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觉得总算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几分年轻人的气性。
他不由得温和出声:“你别生气了,我要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同我说就好。”
“我只是想为你好。”
他声音里带着叹息:“可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教教我吧?”
卫韫这么说话,楚瑜哪里又能气得起来?可她却又的确是气恼着卫韫这问都不问随意签这封放妻书的行为,她只能板着脸道:“你签这份放妻书我收下了,日后我想走会自己拿出来,在此之前,我不说,谁都不能赶我走。”
“我嫁给你哥哥,嫁进卫家,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没有后悔,甚至于还为此有那么几分庆幸,我嫁了过来,不至于让这满门风骨的家门被人践踏至泥。”楚瑜认真看着他,卫韫心里微微颤动,听她掷地有声:“我来时是我自己选的,我走也得我自己选。卫韫你听好,这一辈子,我不开口,都轮不到你来签这一份放妻书。”
“你不行,谁都不可以,除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