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大双眼,一声都没有发出,身子便重重倒在地上。
张四哈顿步,转过头来,正想腻着笑询问,胸口便传来蚀骨的刺痛。
阿记不解他却低低一唤:“四哈!”
可这时,阿记的手腕却被赵绵泽紧紧拉住。
张四哈也从后面爬了上来,走在前面,领着他们往庙外。
终于重见天日,她松了一口气。
外面果然是一座菩萨庙,因为密道出口就在菩萨的底基下方。
洪阿记重重点头,把包袱系在背上,拉着赵绵泽的手,上了台阶,轻轻推开掩盖。
“不必客气了,咱们快些上去,免得夜长梦多。”张四哈小心摆手。
洪阿记赶紧接过来,满是感激:“张公公,你们的恩情,若有来日,定将报答!”
赵绵泽淡淡,并不吭声。
“是。”张四哈解释道:“小顺子家的表哥驾车等在庙门口,他会带你们离开北平。而奴才,只能送你们到门口了……”说到这里,他又抢步过去,从角落的破椅子堆里,刨出一个包袱来,递到阿记面前,“这是奴才等为陛下凑的盘缠……奴才们在宫中也花不着银子,这些年拜陛下所赐,都攒了些家当,银子不多,却足可够陛下三五年生活无忧。”
“还有马车?”阿记小小喜悦。
张四哈松了一口气,指着对面的台阶,“陛下,从台阶上去推开掩盖,便是北平城郊的一个荒废菩萨庙……咱们出了庙子,便能坐马车离开了。”
此地像一个地窖,空间不大,黑漆漆的,除了几张破旧木椅,空无一物。
很快,前方的路到了尽头。
有风,便有出口……阿记心里一喜,不由加快了脚步。走了几步,才又想起手上还有赵绵泽,她又歉意地放慢了脚步。可不论她如何,他都丝毫没有表情,似乎很不情愿。她微微一叹,也顾不得别的了,只埋头前行。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三个人不知走了多久,沉闷低压的空气中,终于有一阵风来。
一条狭长幽深的密道弯弯曲曲。
曙光就在眼前,只要她能把赵绵泽带出去,从此天高海阔,她定不让他再入新京。
“嗯,辛苦公公了。”阿记反过来安慰他,握住赵绵泽的手腕越来越紧。
“奴才之前没有走过……”
张四哈举着火烛,脚下虚软,回答声也微微发颤。
“张公公,还有多远?”
在自甘下狱之前,她就没有想过还能活着走出去。她不怕死,却怕赵绵泽赴死。如今的局势,只要赵绵泽活着一天,在赵樽的眼里就无异于“眼中钉,肉中刺”,在她本就没有活命的机会。如今天降祥云,她的兴奋可想而知。
洪阿记心跳如雷,生怕赵绵泽后悔,不肯再走,几乎是半拉半拽着他在密道里穿梭。
雪夜的皇城,安静得寂寥空茫。
张四哈没有停留,偷摸着领了二人,便找到密道入口。
如今的新京皇城是在原来晋王府的基础上扩建的,而晋王府最初的构建却是由洪泰帝核准的。所谓狡兔三窟,洪泰帝喜欢的戏码,从应天府到顺天府都没有变化。这新皇宫的构造里,竟然也有通往宫外的密道。
张四哈摆手,急切地催促道:“事不宜迟,陛下赶紧跟奴才去吧,再晚来不及了。”
“张公公,患难见真情,你今日雪中送炭之谊,洪阿记但凡不死,必牢记于心,以图后报。”
阿记恍然大悟,整个人兴奋起来,猛地握住张四哈的手。
张四哈低低道:“侍卫长今儿没有吃上皇帝的喜酒,生了一肚子气,先头奴才让小顺子为他补上了一盅,他与几个值守的侍卫……这会儿已经睡着了,若不然,奴才如何能进来?至于如何出皇城……陛下跟奴才去了便知。”
“如何逃得出去?别说皇城戒备森严,丙一就在外面。”
逃出去?阿记吓得唇角抽搐,像听了个笑话。
张四哈似是很着急,自顾自爬起,小心翼翼殿门,“奴才与几个宫人,当初受陛下恩惠,不敢或忘……建章四年,永禄帝登基……奴才等为了活命,不得不投诚……陛下恕罪。”说到此,他深埋着头,似有羞愧,“今日得知陛下被关押于此,奴才几个合计了一下,不能让步陛下受此侮辱,便是丢掉脑袋,也要帮陛下逃出去……”
洪阿记不明所以,赵绵泽却淡淡的,仍是一动不动。
张四哈像是刚想起正事儿,揉了揉眼睛,紧张道:“先出去再说。陛下,快跟奴才走。”
气氛僵持一瞬,还是阿记开了口,“张公公,你为何而来?”
赵绵泽在脚下的太监,眉头蹙着,却未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