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太就趁机告辞,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顾曦却留了下来,和裴家的几位小姐一起玩雪。
院子里欢声笑语的,非常热闹。
老安人由二太太虚扶着,站在半支开的窗棂后看了一会儿。见顾曦十分活泼地领着裴家的几个小姐在那里给雪人用了红萝卜做鼻子,折了树枝做胳膊,而郁棠却只在那里或照顾一下跑来跑去的五小姐,或笑着和站在旁边不怎么说话的三小姐轻语几句她嘴角微翘,问二太太:“郁小姐回屋后,有没有打听顾家出了什么事?”
“没有!”二太太笑道,“这姑娘倒是很知进退,不该问的一句也没有问。”
老安人颔首,慢悠悠地道:“人这一生啊,最难得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
二太太十分真诚地笑着附和道:“您说的对。”
老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郁棠的身上,道:“这才是做姐姐的样子。”
二太太笑着应了声“是”,却犹豫半晌,悄声问:“母亲,顾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安人“呵”了一声,颇为不屑地道:“内宅大院的,能出什么事?来来去去不过是那几件事。”
二太太讶然,目光落在顾曦的身上,道:“那顾小姐……”
“看破不说破!”老安人笑道,“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她既然想来我们家做客,我们就好好招待就是了。没有叫人说我们为难个小辈的道理。”
二太太抿了嘴笑。
老安人不再关注院子里的情形,由二太太虚扶着转身一面朝屋里走去,一面道:“老大那边呢?沈太太昨天晚上没有什么动静?”
二太太面露为难之色。
老安人就不悦地冷哼了一声,道:“我看你还不如那位郁小姐!她能有什么就说什么,你反倒是扭捏,让你说你都不敢说。朝廷用人还讲究‘‘举贤不避亲’呢,难道我连这点是是非非都分不清楚?”
二太太面红耳赤,连声告罪,道:“沈太太昨天晚上让贴身婆子带了些吃食过去送给大嫂。大嫂接了,还让小厨房那边做了些素点心做回礼,今天一早送给了沈太太。”
老安人冷笑,道:“我就说,沈太太最喜欢作妖的,今天看见几个小丫头在那里玩得高兴怎么不教训几句,却急冲冲地回了屋。这件事必定还有后招,你让人盯着沈太太和老大媳妇。老大媳妇以为她有今天是我们家在作祟,想找了不相干的人送信给她娘家兄弟,那就让她送好了。我倒要看看,她娘家兄弟能为她做到什么份上。还有,两位少爷那里,也要派人盯着点。外面的事遐光都忙不过来,家里的这些事,我们能帮就帮一把,能让他少操点心就少操点心。”说完,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他找个能干的媳妇,我这肩上的担子也就能卸下来了。”
二太太睃了一眼窗外,想着眼前不是有个现成的顾小姐?但她更了解她婆婆,可不是个只知道主持中馈的当家太太,就是大老爷还在世的时候,在她这个婆婆面前也是不敢大声说话的。她就更猜不中她婆婆的心思了,只能是她老人家吩咐什么她就照着做什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她安慰老安人:“好饭不怕晚。三叔的姻缘说不定很快就到了。”
老安人无奈地又叹了口气,随后像想起什么似的问二太太:“那郁小姐闺名叫什么来着?”
“郁棠!”二太太道:“蔽芾甘棠的那个‘棠’字。”
“是个好名字。”老安人称赞完,就说起过年的安排来:“几家经常走动的老亲戚好说,照着往年的旧例送年节礼就是了。外院的事有家里的管事操心,也不用我们管。就是宋家那边,又重新和我们走动起来,连九九重阳节都送了重礼过来,怕是又有什么事要求到我们家,你得提醒我问问遐光,看两家的礼该怎么送。还有郁家,既然结了通家之好,春宴的时候记得请了郁太太和郁小姐过来吃酒……”
零零散散,交待了不下十来桩,听得二太太头都大了。
她小时候跟着父兄读四书五经,写策论都没有这么累。
院子里,顾曦帮着几位裴小姐大大小小堆了五、六个雪人就有些累了,她和二小姐倚在旁边的红漆栏杆上歇息,郁棠则和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继续玩雪。
顾曦就问二小姐:“别院什么时候来客人?”
二小姐听着面色腾地一下红得能滴下血来,赧然娇嗔道:“我怎么知道?”
顾曦笑了笑,情绪突然低落下来,道:“你别恼!我从前也和你想的一样。可你看我现在……”她说着,抬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苦涩地笑了笑,“有些时候,羞涩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能做主的时候还是尽量抓住机会好了,免得将来后悔。”
二小姐一愣,看着和姐姐们打打闹闹的五小姐,压低了声音道:“我,我也不知道。谁还能不听家里的?”
顾曦笑了起来,骤然间仿佛又有了精神,指了指老安人住的正房:“那不是有个能为你做主的吗?”
儿女的婚事,主要还是听父母的。何况老安人是隔着房头的伯祖母?
二小姐从来没有想过。
顾曦感慨道:“你看她老人家多疼爱你们这些做晚辈的,你若是求到老安人跟前,老安人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二小姐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儿,顾曦都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了,她却轻轻地点了点头。
顾曦畅快地笑了起来,邀请二小姐:“我们也去玩雪吧?你看郁小姐她们,玩得多开心!”
二小姐看了顾曦一眼,神态间对她亲近了很多,微笑着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