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如同自己阿耶的亲兵旅帅王大牙说的那样,战死总比在伤兵营哀嚎着求自己的同袍给自己一刀要来的痛快。
章义看向战场中央的坡地,神情中的最后一点属于少年的青涩也慢慢失去,取而代之的是寒霜般的冰冷。
战场中央开始接敌的双方第二波前排士卒相隔数十步就开始举起旁牌挺起长兵互相冲击。两军如同两头露出獠牙的野猪一般,狠狠地撞在一起,在鲜血飞溅中立刻在对方身上撕开了大量缺口。从远处看如同锯齿般参差不齐。
阵形并不厚实的两军前排在撞在一起时就扔掉了手中的长兵,转而掏出了横刀御敌。并依靠五边形的旁牌不断推挤着自己的对手。
从缝隙中与头顶不时钻出的长枪步槊让双方的前排都受到了致命的损失。没人后退!两方同为大魏的精锐,几乎将自己的韧性发挥到了极致。
长枪折断了就掏出横刀,横刀钝了就扑上去用用拳头殴打,用牙齿撕咬。双方狂呼酣战,似乎已经把这次战斗变成了证明自己作为大魏精锐存在价值的试炼场。
在身后响动不绝的鼓声中,顶上来的左虞候军与太子军第三阵已经开始接替早已连一列都不足数的己方残军阵线,用同样的语言高呼着死战再次搅在了一起。
处在军阵最后方的刘昭就算再逃避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不去看战场的局势,他双目通红,握成拳头的右手因用力过度都已变成了惨白色,他喃喃道:“互相倾轧至此,此战后,不论谁胜谁负,史书上,再不会有这一战的身影。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师俊彦自然听到了刘昭声音低沉的自言自语,他没有说话,他的心在滴血。不止是因为在前方死战的安北军老卒,也是为那些因为太子野心而在与曾经的同袍们殊死战斗的大魏精锐们感到痛心。
但是他不能像刘昭一样表露出自己的心迹。他是一军主帅,他必须表现的冷血无情。
战场中央的坡地上,被安北军老卒逐渐压制的太子军第三梯队终于开始出现了骚动,发现这一情况的师俊彦并没有投入自己的中军七千人,而是把本想留到最后的三千甲士投入了战场。
坐在地上等待命令的三千重甲在自己军司马的来回呼喊声中开始起身着甲。辅兵们为他们穿上长直身甲,披上披膊,带上护臂,套上护颈,系好扞腰,等他们带上铁胄,放下顿项,带上铁面具后,把骨朵、连枷、步槊、斩马刀、旁牌与投枪交到他们手中。就纷纷离开松散的重甲军阵,站在后方看着他们在认旗的带领下收拢开始出阵。
踏着沉重的步伐缓慢前行的三千重甲从分开的中军军阵中间成纵队出击,而后在缓慢前行中开始变阵,逐步变成了五列的方阵。
他们的身后鼓声愈发大了起来,密集的鼓声中爆发出近万人齐齐地吼声。
“军旗所向,死不旋踵!军旗所向,死不旋踵!”
震天地怒声如同平地惊雷,在战场上陡然响起,在山林间回荡不绝,连高耸的古树都开始剧烈颤动,似乎要为之躬身折腰。
本就在气势上胜过一筹的安北军老卒们在身后不断传来的吼声中气势更盛。他们举起早已沾满鲜血变得滑腻的长枪横刀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人数与自己几乎想同的太子军第三阵,将太子军的第三阵骚动彻底扩大。
随后将太子军第三阵的军阵中心被以命换命连续冲击的安北军左虞候军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在程亦的带领下,他们沿着缺口开始疯狂扩大优势,几乎陷入疯魔的左虞候军用不要命的打法彻底打崩了太子军的第三阵。
五十岁的黄射就站在太子大纛下,他的身边除了太子六卫率另一名长史外,并无太子身影。
看着前方开始糜烂的战局,黄射毫不犹豫的一次性投入了手中除了五千预备队外的所有士卒。
一万五千名士卒排列着未完全展开的密集阵形向着战场中央开始推进。同时在号令声中不断抛射着密集的箭矢弩矢,试图遏制跟在后方冲击的安北军左虞候军。
因为坡地落入安北军手中,隔着这样一座横亘在战场中央的土坡再也无法获取信息的太子军在将左虞候军压制会山坡上之后,见到开始组成盾阵防御自己的弓弩,便齐齐开始了五十步的连续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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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列又一列手持长兵的士卒开始了波浪式的冲击,试图通过连绵不绝的攻势击溃固守在土坡上的左虞候军,而后一举夺下土坡,进而开始威胁安北军中军。
当他们的第一波冲击刚开始时,安北军左虞候军突然从中间分开,一队全身重甲,手持旁牌的甲士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他们将大号的旁牌立在地上,轻易挡住了手持长兵冲击的第一列太子军,随后一轮一轮的投枪开始向着匆忙举起旁牌防御的太子军飞去。
沉重的投枪偶尔击破旁牌,或是深深地钉在太子军的旁牌上。
深知投枪近距离威力的太子军高举旁牌的同时也遮挡了自己的视线,等到他们放下旁牌时,已经举起步槊的安北军甲士已经借助下坡带来的速度优势拖着自己那几百斤狠狠地撞进了厚实的太子军军阵中。
向下冲击的安北军甲士在残余左虞候军的两翼掩护下如同一柄大斧,在太子军一万五千人的厚重军阵中砸出了一道数十步宽的缺口。
接敌近战的甲士们抛弃了长枪步槊,掏出连枷骨朵与斩马刀,在同样接近全员披甲的太子军中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安北军甲士们毫不在意长枪横刀的攻击,似乎在对自己的甲胄自信之余也早已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只是一个劲的向着同一个方向攻击,想要凿穿太子军军阵。
拥有厚实阵形的太子军自然不会让安北军甲士这么轻易就得逞,他们从两侧拼命挤压中间因为冲击过猛队形拉长且薄弱的甲士,很快就把冲击最快的部分甲士淹没在了军阵中,勉强稳住了自己的缺口。
发现了前方阵形被突破的黄射果断压上了自己的全部预备队,感觉也应该用一次最快速的冲击决出胜负的师俊彦同样派出了手中最后的七千人与身边的卫队,仅仅留下了侯方震与一百名卫士。
双方绵延不绝的战鼓与号角声中,双方迎来了各自的关键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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