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嗡地一声,薛纷纷猛地站起来,裙裾飞扬。她大胆归大胆,毕竟是二八芳华养在深闺的姑娘,在丫鬟面前怎么笑闹都行,面对一个不熟甚至不认识的男人,总归要讲究些脸面。
本欲呵一声“还给我”,话未出口被莺时在暗处拽了拽袍角,要说的话噎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傅容大抵没想到她在看这些,常年杀戮本能使他对一切都格外敏感,是以见到薛纷纷的小动作,直觉上前寻了出来。没想到……
军中兄弟凑在一块什么荤段子没说过,大部分他都是听听就好,采取放养态度,偶尔还会应付一两句。但没有哪一次,像这回来的尴尬。
手中瓷器像个烫手山芋,他垂眸看了看才及胸口的新婚夫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薛纷纷已然从方才诧异中醒过神,泄气地重新坐回去,语气难免带了几份挑衅:“将军看清楚了吗,这是什么?”
平南王虽是辽东海州人,但自二十年前平定藩王叛乱后,一直镇守粤东,是以薛纷纷虽祖籍辽东,但却被养成了地地道道的南方脾性。软语细言,骄傲清脆,即便语气不善,也听的人心旷神怡。
傅容是生活粗糙惯了的人,乍一听这软糯声音还有些不习惯。他将“压箱底”放在一旁香案上,到底是经过鲜血洗历的,面对薛纷纷的质问依然一派从容。从香案上归置着一柄嵌绿松石雕莲花纹的玉如意,“方才是我唐突了。”
语气平和沉稳,不大能听出来情绪。
薛纷纷在盖头低下轻哼,自以为声音很小,却逃不过傅容耳朵。
看样子,似乎对他很不满?
离薛纷纷最近的莺时显然也听见了,一个劲儿地朝她使眼色,这下可好,古往今来,从没见过哪对夫妻把新婚之夜闹得这般僵硬的。然而她即便使坏了眼睛薛纷纷也看不见,薛纷纷正在思考人生。
红盖头一掀,他们两人哪怕再不满不情愿,之间联系都变得千丝万缕扯不清楚了。
眼前视线逐渐开阔,屋内红烛点燃,旖旎暧昧。红袍逐渐上移,红绸,麒麟,圆领……
正室房门忽被拍得震天响。
伴随着一道粗犷急促的声音:“将军,出大事了!”
刚刚看到的一丝明亮又瞬间被笼罩,薛纷纷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相貌,傅容已经二话不说地放下玉如意,走出卧房了。
门外站着的是中年副将,自然知道打扰别人洞房花烛夜会遭天谴……不过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不尽早斩除后患,恐怕大越都要陷入水深火热中!
杨书勤虽鲁莽,但基本眼力见儿还是有的。他见傅容出来,别的不说,先问了一句:“夫人她……”
“出去说。”傅容走在前头,在院里太湖石旁停步。“何事如此慌张?”
早在杨书勤出现时,傅容心中已经猜了七八分,此刻面容严肃,不苟言笑。
“是您一年前收复的那座城邑……”杨书勤娓娓道来。
便见傅容表情愈发沉重起来。
*
喜房里薛纷纷早已把盖头扔在了脚底下,与莺时大眼瞪小眼。
“这是什么意思?”
丈夫新婚之夜跟另一个男人跑了?
她折腾一整天居然连人都见着,还被莫名其妙地晾着,也是有脾气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