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正见温荆自上而下俯视着她,安月白攥紧了被单,正不知如何反应间,却见温荆吹灭了灯,瞬然房内一黑。
此刻静极了,那人并未想同她解释,只是翻身上了床,躺在了她身旁。
安月白侧了过身,呼吸都轻了几分。夜色下,房内暗香稍积,却并不夺主;她望见了那人的鼻峰。
她最喜温荆眉眼与鼻峰此段。那人平时太过强干,那双眉眼恍若高山积雪,蕴着暗雷风啸,如何能看透他的心思?
夜暗自然不能看清他面容,安月白却依旧注视着,以视线描摹出那人轮廓,不由伸出了指尖。
谁知方伸出,却被温荆一把锁住手腕。他用力极重,安月白有些吃痛,却听得那人咬牙道:
“你虽得她看重,却并非是她。”
一字一句,凌厉若锋。
安月白并未抽手,听得温荆冷道:“再要乱动,便将你裹了扔在院里。”
温荆说罢,见那女子并未再有动作,方将她手腕抛在她那侧。不再理会那女子,索性侧过了身,向着床沿侧躺。
安月白抽手回被,以另一只手轻揉着手腕。
痛意如丝般缠绕蔓延,她望着温荆背影,觉着他方才那话落入她心,正丝丝缕缕结成只茧。
他说,她并非是她。那便是说,若是她,便能碰他了么?
那是不是说,若她有朝一日累了,不愿演了,洗净铅华站于他身前,亦能如她所愿被他接纳?
接纳此份不得见光之觊觎,接纳此心对他如疯似狂之欲求?
安月白想得很轻,像是在作一个不确定的梦。似是怕再想深一步,便又会品出苦意来。
她自认冷淡,却对那人向来赤诚。
早在入韩前,她便已对他剖白示心,却等来了那人盛怒。
他不许她怀有此心,便将她认作义女;却不知那日字字句句,皆若心上点油,刺得淋漓滴血。
有时,她觉着两人皆是一般偏执之类,认准一条道便要走到黑。
正如他从始至终压抑着私情,将她无数次推开送走,迫她步入旁路般;她亦是看准了他便绝不松手,纵此情可累可伤,仍九死犹未悔。
她吃准了温荆心中有她,却不确定那人要同自个犟到何时方为休。
她知温荆万事都为她好,却不知他何时才能想明她所求仅他一人。
此时,安月白凝望着那人肩背,只觉眼眶微酸。何止今夜,她早已望了三年有余。早在他纵马救她于安风剑下时,她便再望不见旁人了。
那人未发一言,安月白却从其背影望出寂寥来。
她早想触到他,告知他,她一直都在他身旁,将来亦将不渝不弃。
可那人向来走得极快,任她再匆忙追赶,总拉不住他半分衣角。更遑论,他是亲手将她推开,一次又一次。
她觉出泪将溢出,忙运宁心道暂封七情,闭眸自放睡蛊于身,强令自个入睡。
不多时,少女呼吸渐匀,于夜色中分外和谐。温荆松下口气,转身躺平,觉出肩头已然有些僵硬。
不论此女是否真是月白,却毕竟像极了她。
愈是相像,便愈可能是她;温荆便愈无法接受,却亦愈发小心谨慎。
方才他亦无眠,虽是冷言浇灭了那少女冀望,却是如芒在背,竟丝毫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