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我们没有!你不要胡说!”这年头,反对的话那就是反动,这些没什么见识的女孩子一下吓坏了。
林丹丹也吓得脸色惨白,她哪些口号就是跟她哥林志鹏学的,其实压根一知半解。被林然然这么一下户,她腿都软了。
林萍萍见机最快,忙拉着林丹丹道:“其实都是一场误会,咱们别闹了,该去上工了。”
其他女孩子也纷纷跟着要溜,林然然提高了嗓门道:“要抱团闹事儿,也得擦亮眼睛看看你抱着的是个什么东西。地主家女儿怎么了?起码人家不造谣,不抢劫!”
那几个女孩子听到这话,不由得默默跟林丹丹林萍萍拉开了距离。林丹丹林萍萍都气得手脚发抖,还是没敢回头跟林然然争执,而是落荒而逃。
谢绯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一边哭一边抽噎道:“然然姐,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我因为出身就低人一等,那些人都可以欺负我?我哥,我哥他干活是最卖力的,头脑也聪明,可选工人轮不到他,好活儿也轮不到他,公分也是算得最少的,这是为什么呀?!”
谢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一口气哭出来。
这是时代的悲剧。这个问题,只怕十年后连这些施暴者自己也解答不出来。林然然静静等着谢绯哭完,才把手帕递给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这一切一定会过去的。”
谢绯擦了擦眼泪,半信半疑:“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林然然坚定道:“一定会。”
拐过几条青石巷,沿着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巷子往里走,巷子又深又暗,两边的房子也不是村里常见的青砖房,而是最破烂的泥瓦房。
黄泥筑成的墙面坑坑洼洼,门敞开着,房子里大白天也是一片幽暗,只有天井上头有一线天光落下来。乱糟糟扎着头发的妇女蹲在门槛边摘菜洗菜,弄得到处湿漉漉的,大门缝隙里还长着幽绿的青苔。
这本来也是一户大户人家的住宅,现在却被好几户人家占据着。谢家祖孙三人分到了最里头靠近山坡的那两间厢房,厨房都是露天的。但这里虽然简陋,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十分干净。
谢三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提着个饭盒回到家里,就闻到一股久违的香味。
饭桌上居然有一盘红彤彤白嫩嫩的麻婆豆腐,还有一盘凉拌荠菜和腌萝卜丝。一见谢三回来,谢奶奶就忙把锅里热着的馒头端出来,谢绯脚步轻快地布碗筷。
谢三放下工具,洗了手才坐到桌边:“哪来的豆腐?”
“在坝上村买的呗。哥你不知道,那边的集市可热闹了,豆腐也便宜,红霞嫂借了我两升豆子换了不少豆腐和豆干呢。”谢绯开心地跟哥哥分享着见闻。
见妹妹脸上活泼明媚的笑容,谢三眉头舒展,嗯了声:“我明天会拿豆子还给红霞嫂。”
谢奶奶舀了勺豆腐放在谢三碗里:“你累了一天,多吃点。别总吃萝卜丝。”
“嗯,奶奶你吃。我喜欢萝卜丝。”谢三道。这萝卜丝的味道独一无二,他一尝就知道是出自林然然的手。
果然,谢奶奶笑道:“这萝卜丝味道是好,然然这丫头什么都做得好吃。小绯啊,下次把咱们自己拌的桔梗也送点过去给她。”
“哎,我知道的奶奶。”谢绯答应了,又问谢三,“哥,你平时进山的机会多,你知道哪一片儿的野草莓又多又好吃吗?”
谢三道:“你想吃?我明天下工给你带。”
谢三没钱给妹妹买点心,但下工时总会给妹妹带一饭盒的野草莓或茅根,有时候还会带野地瓜。
谢绯道:“不是,我跟然然约好去摘野草莓。哥,你就告诉我嘛。”
谢三眉梢一动,林然然要去摘野草莓?他说了几个野草莓多、地势平缓的地方,还道:“要小心蛇,我配的防蛇草药带在身上……顺便带点给她。”
“嗯,她是谁呀?”谢绯故意笑道。
谢三一板脸,埋头吃饭。谢奶奶拿筷子头敲了下谢绯的头,“别拿你哥打趣儿,吃你的饭!”
……
春风吹遍大地,田野和山上像用油彩涂抹的画一样,大片的深绿浅绿,连谢宅天井边的那棵以为枯死的树也起死回生,枝干上冒出点点嫩绿。
银花嫂说这是一棵椿树,也是一棵风水树,宅子里种椿树有护宅、长寿的好兆头。林然然原本想砍掉它种些果树的,见它活了也就作罢,还特别拜托林大关帮它修剪枯枝,重新堆肥。
院子里原本就有一块空出来的花圃,现在被林然然改成了菜地。从红霞嫂家分了几颗葱蒜苗、小白菜来种着,撒一把黄瓜种子,现在黄瓜架子上已经爬满了小黄瓜。
拔草、浇水的活儿交给了小秋和小景,自从林然然说春天里的香椿嫩叶可以做成香椿炒蛋、腌香椿等新鲜小菜,小景就每天都跑到树下观察着香椿,希望能早点尝到香椿的滋味儿。那香椿树好像也懂得小景迫切的心情,努力冒出一颗又一颗嫩芽。
因为这香椿树太秃了,姐弟三个一直舍不得摘。不过今天有了嫩豆腐,这香椿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林然然站在树下,豪气地宣布:“今天吃香椿豆腐!”
小秋小景就在树下仰头眼巴巴盼着,看林然然搬来板凳踩上去,小心翼翼掐了一把香椿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