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看出门道儿了,一边回忆一边询问刘旺和管家。
原本王府的产业分别是三处铺子一块地,除了地之外,三处铺子都是低价“抵押”出去的,价格低的令人发指,和白送似的。
然而这些被抵押的产业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没有“正规手续”。
要知道这种商业交易有着很严格的流程,达成协议后需要很多文书,地契、房契、保契一个都不能少,之后双方前往京兆府进行“备案”。
四处产业,都是被齐烨“抵押”或是“卖”出去的,统统没有经过保人进京兆府做押,全是口头协议。
其实这种情况并不罕见,百姓之间肯定是要严格按照流程走的,不过京中权贵也有凭着一句话进行商业买卖的,至多就是让府中管事去京兆府打个招呼。
打个通俗的比方,巴菲特想买个电动小摩托代步,这玩意得上牌,人家老巴那么忙不可能亲自去上牌吧,打个电话交代一下就行,一句话的事。
所以说这里就涉及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信誉”,阶层不同,办事方法也不同。
齐烨欠了外面那么多钱,关键词字“欠”,也可以说是“赖”,但是绝对没有不承认,这就是区别。
就说和侯府小公子马存仁的赌约,甭管是喝多了还是怎么样,话出口了就必须认,这是京中纨绔圈子的规矩,没有谁第二天醒来说自己昨夜断片儿了什么都不认这种事,大家毕竟是要脸的,哪怕是齐烨这种货色。
那么现在摆在齐烨面前的就是两个选择,要么,继续要脸,穷的喝西北风,要么,不要脸,从而改善物质生活。
这是一个很好选择的选择题,齐烨冷笑不已。
“三千贯,特么的三千贯本少爷都能收集一屋子各色裹裤了,涤纶尼龙蕾丝线、蚕丝腈纶莱卡棉、开档镂空一线天,要什么没有,你说素色就素色,当本少爷第一次出来混,明日开始,收复家业!”
叫了一嗓子,齐烨光着膀子出去冲凉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刘旺与管家面面相觑。
洗了澡,吃了饭,上床睡觉,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刘旺就将齐烨叫了起来,去京兆府上差。
都说当官好,光见着贼吃,没见着贼挨打。
就说这官员当差吧,品级低和品级高的都得早起。
品级低的没什么地位,辰时之前就要到衙门点卯,困如狗。
品级高更要早起,前往宫中上朝,辰时开朝,算上路程、入宫流程,以及在大殿外等候的时间,至少要早起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左右。
最遭罪的是还不能吃东西,水都不敢多喝。
早朝经常要持续到午时,也就是四个多小时,这要是早餐吃了半斤黄豆炫进去两大缸凉水,人家天子正在龙椅上讲话呢,你搁下面噗嗤噗嗤的也不像话,要是正好轮到你奏事了,你说你是出班呢,还是窜呢,更不可能出了班窜吧。
相比之下的齐烨就舒服一些,不用上朝,该吃吃该喝喝,洗漱完毕干进去两碗粥一张饼就出府了。
王府外,冷冷清清。
泰康坊虽是王公贵族居住之地,朝臣很少,都是三品以上大员。
本朝有爵位的大多没什么实权,更不担任要职,无需上朝。
至于三品以上的大员,屈指可数。
过了牌坊便是南市,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目,行人稀疏,多是各府下人乘着马车采买一日所需用度。
马车行过,带起一片落叶摇曳起舞,微风止,片叶落,沾惹尘埃。
南市的静谧却与祥和毫不沾边,林立两侧的商铺,背后的东家哪个不是京中叫的出名的人物。
坊间都说看南市商铺就可知朝臣命运,越是开张久的铺子越不能招惹。
铺子开的久了,代表背后的东家屹立不倒,背景深厚。
谁家的铺子若是要卖,八成是离京,为何离京,八成是要倒台。
就如当年天子康止戈夺宫登基,南市铺子背后的东家换了一大批,往昔多少跺跺脚连朝堂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变成了阶下囚,又有多少平日行走都要夹着尾巴的小人物,摇身一变成了手握大权的重臣,青云直上。
京中就是如此,像一个看不清底儿的大泥塘,看不见的底部或许有着权利、地位与机遇,可更多的却是千变万化的杀机,置人于死地,致人于身死族灭的杀机。
京中尚且如此,官场朝堂比之更甚。
待齐烨到了京兆府时,烈日高升,已有一些品级不高的官员和文吏正在公堂外点卯。
“回府歇着吧,记得中午的时候过来送饭。”
齐烨冲着刘旺挥了挥手,整了整有些不合身的官袍快步进了京兆府。
门口衙役纷纷行礼,满面讨好笑容,异口同声喊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