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没多远就碰到数骑,烟尘滚滚擦肩而过,当头那人正是独孤如愿。
嘉语大叫一声:“独孤将军!”
独孤如愿恍若未闻,马飞快地掠过了他们。
“走吧。”周乐催促。
嘉语怅然前行,过得片刻,又听到身后马蹄声,转头看时,却是独孤如愿去而复返:“三娘子!”他面上有焦急之色,“你……看到七娘了吗?”
严格说来,她没有看到她,因为她没有回头,嘉语这样想,却还是点了点头。
“在哪里?”独孤如愿目中有喜色,有急色,有忧色,更多期盼,他像是急于想要听到她的消息,又害怕得来并非佳信。
暮色爬上他的眼眸,嘉语避开他的注视,纵马上前,低声道:“如愿哥哥……不要去。”
如愿何等聪敏,听得这几个字,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手底一松,又抓紧,紧紧攥住缰绳,淡青色的血管一条一条浮上来,却抿紧了薄唇,没有多一个字,调转马头,匆匆去了。
有人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有人是到过黄河还不死心。
嘉语看着如愿的背影,在暮色里,越来越远,越来越苍茫,忽的腥气上涌,一张口,血喷了出来,然后眼前一黑。
整个人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起先是一线光,光里有人影来来往往,有人声呢喃,像是极近,就在耳畔,又像极远,细细碎碎,都听不清楚。
“……肝失所养,情志不抒……”
“气急攻心……小心调养就好……”
才不是、才不是!嘉语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反驳:才不是!她才不是情志不抒,她才没有气急攻心!她只是……只是、也许是七娘的决断、独孤如愿的选择让她惊心。
就听得有人喜道:“醒了、姑娘醒了!”
是姜娘。
而后纷纷的脚步,有人抢步过来。
嘉语勉力睁开眼睛,是昭熙,还有……父亲!一惊,挣扎着要起来见礼,被始平王按住:“你歇着!听话!”
嘉语拗不过,只得躺着,看见父亲眼睛里的血丝,大约是日夜兼程。
虽然早知道父亲会来信都看她,真见到人,心里还是一阵难过。从前兄长好歹见了最后一面,而父亲……她总觉得她是亲眼看到了那一刀,但其实没有。她知道没有,却总觉得有。
是一刀毙命,也好,痛得少。
人死之后,如果没有知觉,就不会知道他怜爱的儿女在世间受苦,那未尝不是运气。
不过,总算……幸好……
嘉语抽了抽鼻子:“阿爷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元景昊打断昭熙未出口的话,还瞪他一眼,方才小心翼翼问,“三儿觉得怎么样?”
嘉语道:“我没事……我真没事!”
“好好好,三儿没事,真没事,你们都下去!”元景昊手一挥,有些脚步就纷纷地远去了,昭熙道:“父亲,围住崔府的人,也都撤了罢?”
嘉语:……
“好端端的,围人家府上做什么,人家对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