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香炉之中檀香袅袅而起,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霍峻把握着茶盏,问道:“此前使君欲继承荆州后,让江东与刘豫州,今怎有此问?”
刘琦皱眉良久,如实说道:“承明言,豫州虎狼也。得陇望蜀,犹未可知。即与曹操大战,需借豫州之力。然得胜之后,恐豫州出力甚多,而先君又亡,琦少有威望,琦忧叔父不愿屈居于我之下。”
此语一出,霍峻心中微叹了口气,这又涉及到二刘之间的合作模式了。
二刘的合作世间少有,及入江东时,刘琦为主,刘备为辅,二人同归刘表命令。
及下豫章,刘备展现出他的军事实力,赢得众人的尊重。继而治江东之时,形成二刘看似平等的地位,刘琦敬刘备为叔父,刘备尊刘琦为刺史。
实际上二刘的地位并不平等,刘琦凭借扬州刺史及刘表之子的身份,在江左的地位一直在刘备身上。然刘备胜在威望超人,从而又影响了刘琦在江左的统治。
二刘在江东能维持这样平衡的关系,除了双方关系友好外,还与远在荆州的刘表有关。刘表作为下江东的实际出资人,二刘皆听命于他。
但如今刘表去世,压在刘备头上的石头少了一块,二人关系将不好说了。
刘琦将他心中的计划,倾诉出来说道:“琦本欲借豫州夺嗣,继先君之位。后以荆州之势而压豫州,以长者尊奉豫州,待叔父徐徐老矣,荆扬之危可消,我方不负父亲之遗志,又不与叔父刀兵相见。”
霍峻又是沉默下来,别看刘琦能力没那么强,又没什么雄心野望,但也不是傻瓜,怎能不知他与刘备之间的那种奇特的关系。毕竟刘表唤刘琦入襄阳,也曾多次询问过他与刘备将何以自处。
从下江东开始,刘琦作为领导者,愿意将兵权让出来,却不代表刘琦愿意让刘备独立出去。而如何掌控刘备这头猛虎,一直是刘表、刘琦父子心头上难消解的疙瘩。
刘表希望引刘备入襄阳,与蔡、蒯二人撕咬,以便让刘琦掌握局势。而刘琦希望继承刘表之位,用荆楚之力,及他留在江左的郡守去限制刘备。
当初二刘分议荆、扬州牧时,避开了实际掌握江东的敏感话题,其中深浅谈多必崩。
顿了顿,刘琦面露忧色,问道:“今荆州沦落大半,欲破曹操,非君与豫州不可。及战后,以叔父之野望,必谋郡县以壮自身筋骨,此当何解也?”
曹操南下兵临江水,对于二刘而言都是危机。危机,即危中有机,有能力渡过去的人当能从危中取机。渡不过去的人,则会死在危机当中。
比如刘备,他得遇曹操南下之际,在夏口竭力抗曹,赚取名望,若能击败曹操,则刘备威势大涨。此战便如下江东一样,又是二刘利益分配,角色变化的重要一环。
霍峻斟酌良久,说道:“敢问使君,豫州能制否?”
刘琦摇了摇头,说道:“我与叔父相识数年,叔父实乃豪杰,心胸开阔,非琦所能及也。若凭昔之荆楚,待叔父老迈或可制。今曹操南下,则又不是不同。”
“那使君以为豫州品性如何?”霍峻又问道。
刘琦点头说道:“豫州仁义过人,言必成,信必达,可信也!”
“既然如此,公子何不从此前之言,予江左与豫州,公子领荆楚。从下契约,深议两家之盟,共御曹操。”霍峻说道。
刘琦张了张嘴,想说却又不知怎么说好。
迟疑半响,刘琦问道:“那琦与豫州当以谁为尊,又听从谁家之语?”
霍峻解释说道:“豫州仁信过人,可以信之。公子舍利于豫州,豫州则恩念公子。可从昔日之江左,名为一家,实有不同。曹下则御曹,曹走则自治。公子尊豫州为长,豫州敬公子以贤。”
说着,霍峻挺腰直背,拱手说道:“曹操身在中原,公子与豫州相争,二虎必有一伤,当会被曹操所趁,此理豫州怎会不知。若豫州欲进图公子,峻与荆楚诸将愿为公子御之,可请公子安心。”
刘琦捋着胡须,皱眉说道:“仲邈此语并非不可,然我亦有顾虑,且让某深思一二。”
刘琦心里还是有顾虑,隐约觉得自己吃亏了,而且他也不知道刘备那边的意见如何。
抬眼观望,霍峻躬身说道:“诸葛孔明,刘豫州之使。今日奉命而来,必有传达豫州之意。公子与豫州之事,可问询孔明,或能解公子心中之疑。”
刘琦松开眉目,说道:“那且让侍从唤孔明入堂。仲邈可要留在屋内旁听一二。”
霍峻识趣起身,拱手说道:“此事公子与孔明交谈,峻从公子之意即可。然今下御曹之战,事关重要,两家兵马缺一不可,望公子知之。”
“好!”
刘琦点头应道:“孤当知也!”
霍峻扶剑趋步而出,与入堂的诸葛亮碰面行礼,言道:“今下之事,除在军议,亦在人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