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卖黄金膏的卫家茶肆,用了黄金膏神志不清而后于闹市纵马伤人的卫衍,宋昱死前见过的人又都有产业在卖黄金膏……
黄金膏……黄金膏……
一粒种子虽是牵出了美人笑,可黄金膏才是最终谜底,那么宋昱当日是在何处中毒?所见之人,会否是卫家其他人?那时候因不算铁证,不必追查卫衍当日去了何处,脚上又如何沾了红泥,可如今疑他用了黄金膏,薄若幽却尤其想知道他那日去了哪里。
夜幕初临之时,薄若幽停在了卫家茶肆外,广安街是城东有名的富贵街,此间虽不比东市热闹,却亦没那般嘈杂喧嚣,沿街的酒肆茶楼皆高阔恢弘,常言此处一掷千金,寻常百姓根本不敢踏足,薄若幽掀开车帘望着茶肆门额,只见内里华灯初上,灯火煌煌,出入之人皆是锦衣贵胄,仆从成群,而茶楼内重帘摇曳,十分私密,虽有丝竹之声绕梁,却又少见寻常茶肆的笑闹喧嚣,只在外面看,便给人矜贵雅致之感。
宋昱当日是否来过此处?冯烨为何为提及卫衍用黄金膏?卫家和黄金膏有无干系?宋昱别毒杀的缘由到底是因为户部贪腐,还是亦有黄金膏的缘故?
疑问纷杂,看似关联不大,却又多有牵绊,薄若幽一时理不清,而她并无衙门公差身份,径直上去探问更是不妥,她沉吟片刻,还是打算将此念告知霍危楼,敲了敲车门,她令周良往武昭侯府去。
马车沿着长街缓缓而动,阑珊灯火映入车厢中,光怪陆离之色亦引的薄若幽朝外看去,这一看,她忽然看到了茶肆对面有一家酒楼,飞檐之上招展的酒旗中,有一面上书了“云州烧酒”四字,薄若幽心底一动,莫名觉得“云州”二字有些熟悉。
仔细一想,薄若幽豁然想起,宋昱的族地,不就是在云州!
而在沁水县卫仓贪腐刚败露不久,宋昱便将妻儿送回了云州族地,他如此警醒,仿佛料到了自己危机四伏,那时候才不过二月末。
薄若幽却忽然想到,二月末,黄金狗已经流入京城两个多月了,只是还未闹出太多乱子,没有人发觉此物有毒。
薄若幽心底微动,忽然抬手敲了敲车壁,“良叔,停下。”
周良将马车停在街边,薄若幽下马车,径直入了这名叫云间客的酒楼,她刚进门,一个跑堂小厮便迎了上来,见她是独自一人带着仆从前来,小厮有些诧异,“姑娘可是要先等人?”
薄若幽摇头,“不是,只我一人。”
此店内布置典雅,颇有意趣,薄若幽选了一处靠窗雅间落座,小厮便有些迟疑道:“姑娘要用些什么?我们店内以云州酒闻名,姑娘不要酒吧?”
“我要你们的云州烧酒。”薄若幽没有迟疑,又要了几样小菜,再令周良落座。
她这些酒菜几乎全是为了周良点的,周良抓了抓脑袋,听令坐了下来,等小厮上菜品之时,薄若幽便问:“我看你们店内卖的酒皆是云州来,亦颇多云州菜品,东家可是云州人?”
小厮笑着应是,“让姑娘猜到了,我们东家正是云州人,不仅如此,我们店中伙计,也颇多云州来的,小人便是。整个京城,也就咱们店中的云州酒菜最为地道,很多移居京城的老云州人都是咱们店中的常客,姑娘您莫非也是云州来的?”
云州在京城以北,烧酒最是辛辣,菜品亦多咸香味重,算是极有特色,京城之中汇集四方来客,各种番菜馆子无数,这云州酒菜亦算一帜。
薄若幽笑了笑没答这话,她忽而觉得此番来的极对,她几乎能预感到宋昱一定来过这店中,“你们店中来的皆是贵客,又多为云州人,那你可认得户部侍郎宋大人?他便是云州人氏。”
这小厮眼底微亮,“姑娘认得宋大人?”
薄若幽笑着颔首,小厮便被打开了话头,“宋大人的确为我们店中常客,因来的多,与我们掌柜的熟识,每次到了好酒,总是要往宋大人府上送些的,只不过好几日不见宋大人来了,想来是朝中事忙,如今朝中诸位大人,从云州来的不算多,宋大人年纪轻轻便位居四品,将来便是封侯拜相也指日可待。”
这小厮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薄若幽心底不由有些唏嘘,宋昱的确前途大好,若非此番被毒杀,往后六部堂官必定有他一席之地。
她神色微正,“宋大人已经几日不曾来了?不知上次来是何时?”
小厮略迟疑,回身走到门口又叫来一人,先说薄若幽与宋昱相识,而后将薄若幽所问道出,那另外一人回想片刻,“就是七日之前吧,且那日宋大人身体不适,后来还闹了个笑话。”
这小厮说的轻松,薄若幽却一下坐直了身子,“身体不适?”
那小厮笃定的点头,“记得清楚,那日白日也是小人当差,进门之时宋大人便有些身体不适的模样了,且宋大人走时闹了个笑话,这才令小人格外印象深刻。”
“什么笑话?”
小厮不好意思的赔笑道:“也不是笑话,就是那日宋大人忘记带钱了,要了酒菜之后,他虽然没怎么用,可临走结账之时,发现钱袋未带,他到底是官身,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扯下了身上玉佩给我们掌柜,说暂押着,十日之内再来之时赎回去,掌柜的本不敢要,可宋大人说一不二,掌柜的只好将玉佩好生收起,那玉佩水头极好,一看便是宋大人心爱之物,我们掌柜的还在盘算,说宋大人不会真的等到十日才来拿玉佩吧。”
薄若幽万没想到还有此一节,她欲言又止,到底没说宋昱已经来不了了。
他被人毒害之事坊间所知甚少,她自没道理告诉这些活计,她忙问道:“那日他可是午时之后来的?在此留了多久?可曾见过友人?”
见薄若幽神色紧张且问的详细,这两人对视一眼,有些狐疑起来,薄若幽忙道出了宋昱府邸之位,又笑道:“你们放心,我与宋大人的夫人乃是知交。”
这般一言,这两个小厮还道薄若幽是在替宋夫人问话,一时明白过来,那人便道:“不是午时之后来的,我们店午时才开张,宋大人来的时候,我们开张已有一会儿了,只是店中没有客人,应当是申时前后吧,他是从对面茶楼来的,来的时候面色不太好看,要了喜欢吃的酒菜,可临了,也未用一筷,当日我们都觉得奇怪,只道他身体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