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拉莱耶神殿。
这是一处在海域旁的小岛,或者用小岛来形容不够贴切,应该说是一处从海底深处浮上岸边的巨大废弃古旧建筑物的一角。
整齐而污秽的高大灰白色石柱歪倒在深蓝色的海水上,摇荡的水波下能看到游鱼在吞噬暗绿色石阶上腐生的蔓草。
神殿的恢弘石阶之上,有个带着黑色兜帽和正十字架螺旋盘纹面具的人端坐许久不动的人,突然动了一下。
这一下惊动了他黑色旧兜帽上沉积依旧的灰,和一只已经在他肩膀上筑巢的,品种不明的海鸟。
他慢慢悠悠地把肩膀上的巢取下来,放在了面前的古旧,满是积灰的石桌面上。
模样小巧的鸟从巢穴里跳出无知无觉地啄了啄他的指尖,又蹦跳到了一张放在石桌上,正面朝下的牌上,鸟用自己娇小的眼看着这个石桌周围坐着的神像。
这个戴面具的人周围坐了八位神态各异的,奇形怪状的湿滑神像,这些神像上半身是正常的人类外貌,下半身却是各种奇诡,让人不由自主感到恐惧的触角,粗壮的鱼尾,斑驳的鸟羽以及长满寄生物的植物的形状。
它们闭着圣洁的眼,虽仅仅只是雕像而已,却显得不可亵渎,无法侵犯,有种古老又神圣的光泽流动在它们已被时间腐蚀的纹理上,让人不敢直视,难以考量,就好像多看它们丑陋恐怖的下半身一眼,就要无法自控地陷入癫狂,为这些远古的神明献上自己的灵魂,自刎而亡。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这些神明还在沉睡,而不幸的事情,是好像沉睡得就像是下一刻就要醒来那样。
这些神像闭着眼盘踞在石台上,这个戴着面具端坐在原地不动的人下半身也开始变成了石头,脚趾上长满了盘绕的螺蛳,苔藓和密集的,草绿色的,不明种类的植物的根茎瘤子。
他们围着一张硕大无比的石桌围坐着。
石桌厚重古旧,上面满是风雨侵蚀之后的坑洼,原本镌刻在上面的,巨大的章鱼触手的怪物奇异得和危险异端处理局的标志一模一样。
这个人的对面坐着一个同样带着兜帽,但显得比他悠闲和整洁很多的人,他的脸藏在纯黑色的兜帽下,只能看白到透明的脖颈露出,他从兜帽下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去触碰桌面上那些面朝下的潮湿纸牌。
“预言家。”他带着似有所无的笑意开口,“这已经是我们玩的这局狼人杀的第四夜了,你要验谁的身份?”
坐在他对面的预言家沉默不语,只有巨浪猖狂汹涌拍打旧神殿的声音。
“需要我帮你回顾一下你一定要和我玩的,这整场狼人杀的过程吗?”这人不紧不慢地开口,他的手指在其他几张已经被翻过来的牌面上轻点。
“第一夜你什么都没有验证,我下放了一条人鱼。”这人指尖在一张闭上眼睛的塞壬王的纸牌上慢条斯理地轻点,“这一夜谁都没有死,是一个平安夜。”
“第二夜,你验了一个盗贼,我下放了一面镜子,这一夜狼人在你的引导下,杀死了一个有罪的傀儡师和一个患有罪行的村民,制裁了两个【罪行者】,算是你的胜利。”
“第三夜,你下放了一个【女巫】和【丘比特】,我下放了【血灵芝】,这一夜你引导【丘比特】,也就是刘怀将【狼人】和【女巫】连接了起来,并且狼人制裁了两个【罪行者】,但【丘比特】这个无辜者也因为狼人而死去,所以这一夜我们平局,你打了一次很漂亮的对抗赛。”
这个人的指尖在桌面的牌面上逡巡,他的面前是一张正在疯狂微笑的小丑的卡牌。
这张卡牌上的小丑右眼下画的那个逆十字标志和这个人衣服后背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这个人的指尖最终定格在了一张被玫瑰藤蔓缠绕住的猎人牌面上,他看向对面的人,海风把他黑色的帐篷吹得鼓涨。
“这涨猎人牌是你的最后一张可以验的神牌了,预言家,你这一夜要验他吗?”
下半身已经石化的预言家沉静片刻,轻声回答:“我要验他,请问他是人,是神,还是怪物?”
预言家对面的人似笑非笑地说:“这个猎人原本要成神了,被你选中为猎人之后又变成了人,现在他在无穷的轮回中快要变成怪物了。”
“预言家,你确定要下放这张牌吗?这一局无论是狼人还是猎人杀了人,你就都输了,下一夜你就只剩你自己这张神牌可以下场了——神要是都被污染了,狼人就屠边了。”
预言家闭上了眼睛:“是。”
“那我下放一支玫瑰。”预言家对面的人翻开一张自己面前的纸牌,他轻声说,“我很喜欢它的味道,我觉得和你这位下放的猎人很相配,有种快要枯萎的绝望气息。”
“——就像是怪物的味道。”
被翻开的纸牌上是一支被放在长圆柱玻璃器皿内,耷拉下花苞,感觉像是要凋谢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