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了。大鹅等不来,不能让鸭子也飞走。听我说,等会儿万一交上火,我让人打中了,你可得先救我。”说着,丁战国看了看李春秋,又笑着问道:“你那小胆子,行不行?”
李春秋也笑了:“试试看吧。”
“放心吧,咱们在后面,就算子弹长眼睛也飞不过来。就怕特务受了伤,你得保证他能活着回去。”
说完,丁战国和李春秋先后下了车,往不远处田刚的方向走去。几个侦查员也从后面快步跟了上来。李春秋很快便察觉出,始终有两个侦查员一左一右紧贴着自己——这也是丁战国提前部署的计划之一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对李春秋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往前走还有脱身和辩白的机会,如果后退就等于承认自己的嫌疑。田刚和武霞就在前方不远处,李春秋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表情肃穆,脚步迅疾,田刚马上意识到迎面而来的这群人来者不善。他略一停顿,发现刚刚卖烤白薯和卖糖葫芦的小贩已经离开摊位,从两侧包抄过来。抬眼看去,公寓楼的方向也有两个侦查员走了出来。
田刚彻底停住脚步,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怎么不走了?”田刚耳边传来了问话,但他没有回答,他在等径直朝他走来的这个人会说些什么。
丁战国率先走到田刚面前,开口说道:“田先生,久仰啦。公安局侦查科。你的文章就在这儿画个句号吧。”
田刚没有马上变脸,他冷冷一笑道:“这样对待一个作家,符合你们标榜的政策吗?”
“你屋子里的那支狙击步枪,好像跟写作没什么关系吧?”丁战国说着,抬头看了看四周,“没想到咱们会这么快见面吧。也许你一直都把心思花在枪响后怎么安全地撤退上了——可惜,哈尔滨不是南京,我们的网比你想象的大得多。”
田刚面无表情,脸色已近苍白。
丁战国吸了吸鼻子:“行啦。你们刺杀民主人士、破坏反内战集会的梦该醒啦。”
丁战国的话让李春秋一下子愣住了——今天的行动与早上小李说的火车站车祸根本没关系。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电话亭只是第一个陷阱,后面还有无数个,他跳过了一个,始终还是会掉进去。李春秋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他明白自己的自由将要终结,他陪伴妻子和孩子的誓言,也将变成一句空话。
就在李春秋万念俱灰之际,田刚做出了最后一击——他拔出手枪。已成包围之势的侦查员,几乎同时将枪口对准了他。出乎意料的是,田刚竟然掉转枪口,顶住了妻子的脖子。
挣扎中,那顶带有网状罩帘的帽子掉在了地上,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并非武霞,而是之前的那个暗娼。枪口顶在脸上,她动都不敢动,吓得眼泪流了满脸,身子不停地哆嗦着。
丁战国心下一惊,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出现人质,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还是强作镇定地说:“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个拿枪的,躲在女人后头算怎么回事呀?”
“你不用拿话激我。我就是个小人。让开!不让开,咱就一命抵一命,我也不赔。”
局势变得紧张起来,但包围圈四周竟然围起了一圈看热闹的群众,甚至有人把自行车支在一边,远远地看着。这使得丁战国和一众侦查员更加投鼠忌器,子弹不长眼。田刚已经是丧心病狂,随便打几枪对他来说根本用不着考虑,更何况还有躲在暗处尚未现身的武霞。
田刚把枪口紧紧顶在暗娼的脸上,丁战国一时没有办法,他垂下枪口,扭头对大家说:“都放下枪,都放下!你,放下!人家都小人了,你就不能君子一回吗?就听一回田英雄的话,放他走——”
侦查员们听了这话,陆续地把枪放在脚下。丁战国也慢慢弯下腰,就在枪要着地的瞬间,他突然抬手“啪”地开了一枪。
子弹击中了田刚的手腕。田刚一下子倒在地上,手枪掉在了地上,血染白雪。
侦查员们立刻拿起武器逼近田刚,众多枪口顶住了他。他颓然地瘫坐在地上,双眼有些失神。丁战国也迅速朝田刚凑过去,他下意识地看了李春秋一眼。李春秋似乎被刚刚突发的一幕镇住了,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落寞。
然而,未等丁战国深究李春秋的表情,包围圈中的田刚忽然红着眼睛大喊道:“别!别回来——”
“乒!”侦查员们身后传来一声枪响。
李春秋猛然回头一看,只见武霞举着手枪就站在不远处。“乒!”又是一枪,一个侦查员中弹倒地。两声枪响之后,广场上已经乱作一团,之前凑过来看热闹的路人纷纷呼号着四散奔逃。
但武霞的枪口并没有放下,这次,她瞄准了丁战国。
“乒!”枪声再次响起。那一刻,李春秋感觉时间好像凝固了。这是他能扭转局面的最好机会,冒一次险,打消丁战国的怀疑,值!枪声之后,有人应声倒下,不是丁战国,而是李春秋——他扑到武霞的枪口和丁战国之间,挡在丁战国身前。
武霞在开枪时,被一个跌跌撞撞奔跑的行人撞了一下,子弹击中了李春秋的左肩膀外侧。此刻,因遭遇突袭而短暂发蒙的侦查员们已经清醒过来,几个人果断地把枪口对准武霞,“乒、乒、乒、乒、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