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夜,李春秋驾驶着一辆吉普车在路上飞一般地狂奔,他心急如焚地将车开到了奋斗小学。
奋斗小学的大门敞开着,像是一只张大了的嘴。李春秋驾驶着吉普车飞快地冲进这张嘴里,急急地停在了教学楼的前面。
车还没有停稳,李春秋就从车里冲了出来,他望着眼前这座黑黢黢的教学楼,喊了一声:“姚兰!李唐!”
这座原本漆黑的教学楼在他的叫声响起之后,豁然灯火通明。
李春秋紧张地四处望着。
这时,夜空中,一朵雪花飘落下来。
李春秋看向地面,蓦地发现灰色的地面上,有一滴褐色的鲜血。他蹙紧眉头,掏出怀里的手枪,紧紧地攥在手里,拾阶而上。
他走到楼梯间的拐角处,发现地上又有一滴血。他继续往上走,通往天台的阶梯上,又出现了一滴。这滴血的面积比之前的两滴大多了,有些触目惊心。
李春秋走上一步,慢慢地推开了通往天台的门。
随着天台上那扇门被轻轻打开,可以看见丁战国背对着门口,站在楼顶的护栏边。雪下得更大了,一片一片地落在他的肩上。除了他之外,天台上再无一人。
不远处,偶有炮仗、礼花噼里啪啦地放着,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李春秋看了看,向他迈步走去。正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一直没有回头的丁战国突然开口说:“再过几个小时就过年了,又长了一岁。”
他慢慢转过身来:“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人一过了四十,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一眨眼的工夫,一年就过去了。三百多天,每天二十四个小时,说起来也不短,可就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他看着李春秋一步步走到自己的面前,又问了一句:“这是不是中年危机呀?”
“李唐和姚兰呢?”李春秋定定地看着他。
“别担心,你看到的地上的血,是我的。你那边打得挺热闹,我这边也没闲着,出来进去,擦破点儿皮。”
李春秋看了看他,发现丁战国的袖口上残留着一些血迹。他往前走了一步,直直地问:“他们在哪儿?”
丁战国看着他:“一个月来,你从来没有一天像现在这么着急过。我早就说过,我们这行就不该有家庭,更别说孩子了,那些都是拖累你的东西。知道为什么我在这儿等着你吗?因为我猜你一定会摆脱那些麻烦,找到这个地方来。你很聪明,可这聪明会被家庭拖垮的。”
听他这样说,李春秋渐渐地平静了一些,但还是问着:“他们还活着吗?”
“当然了,我不会见死不救的。”丁战国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随后他看着李春秋,淡淡地问:“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我就是李春秋。”
丁战国点了点头:“我不是丁战国。”
“我想见见孩子,老丁——”
话还没说完,丁战国就立刻打断了他:“我说了,我不叫老丁。”
李春秋有些急了,他把手中的枪掉转过来,枪柄冲着丁战国,焦急地说:“我拿自己的命换他们俩,行吗?”
“打死你?打死一个为了救老婆和孩子、可以舍生忘死的英雄。我算什么?一个猥琐的、赌输了的、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有着中年危机的男人?”丁战国冷笑了一声,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那把手枪,似乎这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李春秋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把你的枪收回去!”丁战国呵斥了一句,他习惯性地吸了吸鼻子,“有几个事,我一直没弄清楚。今天终于有机会问你了。那个姓孟的猎户,他的尸体是不是就藏在那辆轿车的后备厢里?”
李春秋顿了顿,坦白地说:“当时他没死,只是昏迷了,是魏一平杀的他。”
“这么说,他和我们走了一路。”得到答案的丁战国有些感慨,“随机应变,我不如你。”
说完了这句话,丁战国抬起手腕,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手表。
李春秋凝视着他,不知道他这个看手表的举动代表着什么,更不知道他究竟把李唐他们母子俩怎么样了。
“在抓捕田刚和武霞的行动里,栽赃面包师,给田刚报信儿的,是不是你?”丁战国接着问。
“是我。”李春秋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没有利用公用电话直接通知他们?”
“那几天是你怀疑我最厉害的时候。不盯着我,反而让我一个人离开,还故意把车停在公用电话亭附近,我怀疑那是个圈套。”
“看来,判断准确、设计巧妙。在这方面,我也不如你。”丁战国忽然笑了,然后他又问了一句:“徽州酒楼给魏一平预警的也是你,对吗?”
李春秋用沉默承认了。
丁战国紧追不舍地问:“在那次行动里,我自认为已经把保密措施做到了我能做到的最好地步,你怎么会发现?”
“是小唐。那天早上他拿着一条围脖。后来追魏一平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戴着同样围脖的黄包车夫,如果换了你,你也会发现他是小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