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覆灭后,京城的空气似乎都好了许多。陛下也以最快的速度,将从前依附岳侯的党羽,一一拔除。身在公卿之家,季菀近来也听了不少关于那些血腥的消息。
但凡是与岳侯关系密切的,要么抄家砍头,要么发配千里。女子则大多充没掖庭,亦或者教坊之中。
这便是大家族的荣辱。
兴盛之时鸡犬升天,一朝没落便如丧家之犬,人人喊打。
前线也传来消息,战事顺利。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转眼又是一年冬,还未到腊月,便开始下雪。到下旬,已下了好几场,白日里入目所见白茫茫一片,夜里也是霜雪漫天,冷得刺骨。
淳哥儿的百日宴并未大操大办,来的基本都是家里人。甘氏的嫡母和嫂子也来了。甘夫人看起来气色比上次专程来国公府道谢的时候好多了,只是眉宇间的老态已无法磨平。
甘家嫂子也是个性情温和之人,与甘氏相处十分和睦。
大人们坐在暖阁里,抱着手炉聊家常,孩子们便在屋子里嬉戏玩闹。季菀笑着,侧眸看向窗外飘飞的雪花,思绪飘向远方。
南方都如此寒冷,北方怕更是冷得刺骨。当年义村的那条河,怕是早已冷冻成冰。
也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依旧固守在那片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
过年了,大雪仍旧未停。门前挂着的灯笼,都沾染了雪花。孩子们只敢躲在屋子里玩儿,不敢出去,怕被大人们揪回来。
今年的团年饭,是最寂寞的。因为府中的男人们,大多都不在。女人们心中装满思念与担忧,不谙世事的孩子们仍旧天真浪漫,纯真无邪。
年后行哥儿重新入宫,给大皇子做伴读。
他今年九岁了,早已没了幼时的调皮,瞧着倒有了几分沉稳。曦姐儿则完全相反,有长辈们和哥哥姐姐宠着,性子照样没半分收敛,拉着芹姐儿各种调皮捣蛋。
五月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陛下颁布诏令,正是册封大皇子为太子,入住东宫。
东宫立,也算安抚了满朝文武的心。省得又有人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步岳家后尘。
既已立储,陛下对太子的要求便更为严苛,课业相当繁重。作为伴读的行哥儿,也差不离,有时候甚至会直接住在东宫。皇后体谅季菀爱子之心,时不时的召她入宫探望儿子。芙妃已死,没人会阴阳怪气的为难季菀了,她对这座宫廷的排斥感也少了许多。曦姐儿吵着要跟她一道出门,她也就带在身边了。有时候,也会带着芹姐儿和音姐儿一起。
几个女娃当中,音姐儿年纪最大,也最懂事。规矩礼仪学得最好,皇后第一次见到,便笑着夸了两句。
“你家这个音姑娘,很是不错。小小年纪,便有大家风范,模样长得也好,将来不知多少人求娶,也不枉你这般费心教导。不过,她到底不是你亲生的。将来,还是得回她父母身边。到时候,怕你会不舍。”
季菀看了看在院子里玩耍的几个孩子,音姐儿就站在一旁微笑看着,并未参与。
“孩子长大了,总是要离开的。只要她过得好,我也没什么舍不下的。”
皇后与她相交数年,对陆家的情况多少也知道一些。
“不如你将她送进宫来,给我的二公主做个伴。将来她长大了,我给她一门婚事,如何?”
季菀一愣。
送进宫那就是给公主做伴读了,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有皇后保媒,谁还敢对音姐儿的身世说三道四?
“娘娘此话当真?”
“自然。”
皇后眼中含笑,“你若舍得,将曦姐儿一并送进宫来,我也是乐意的。”
音姐儿的处境其实有些尴尬。因她父母亲长健全,却从小养在他人膝下。如今她还小,旁人顶多也就是说道几句。可等她长大了,于婚事上其实不太好安排。
所谓门当户对,女子的婚事便是以父族地位的高低而择。虽说陆家是望族,但音姐儿的生父没什么出息。如今都住在国公府,倒还不显。等以后分了家,陆家几房地位的高低,就立竿见影了。
窦氏以前便说过,音姐儿不可能永远都养在季菀膝下,世俗礼法也不许。等她长大了,随父母分出去。以后要嫁什么人,就只能由她父母安排了,可不是季菀和陆非离说了算。陆四郎做不了高官,吕氏又是个重男轻女的,必然不会给音姐儿择多好的婚事。家族联姻,利益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