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季菀去给婆母请安,陆老夫人说起今日广宁侯府之事,言语中还带着笑意。
“这丫头,跟她大姑姑真像。”
季菀没接话,想起女儿今日说的话,百感交集在心头。
陆老夫人抬头看她,“怎么了?”
季菀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情绪,笑道:“没事,只是她那性子,怕是得罪了不少人。纵然我陆家不惧,可她这般行事,到底是酷烈了些,也亏得毓宁长公主好脾气没计较。这若是换了别家主母,怕是早就翻脸了。”
“你自己的女儿你不了解啊,阿鸢爱憎分明,嫉恶如仇,咱们陆家的女儿,理当如此。”
陆老夫人倒是不以为意,“只是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男子,她才看得上眼。”
您孙女已经有心上人了,还是陆家满门仇人之子。
这话季菀没说。
她怕惊吓着婆母。
夜里她辗转难眠,睡不着。
陆非离睁开眼睛,于黑暗里看着她的侧脸,“怎么了?有烦心事?”
“没。”
季菀到底也没对他吐露实情,她打算明日再找小女儿好好谈谈。
“今日阿鸢在广宁侯府闹了一场,明日不知会不会有御史弹劾于你…”
陆非离笑笑,“御史台不会这么没眼色。再说动手的是五公主,不是阿鸢。且她们冒犯你在先,我没为难她们的父兄,便是仁慈了,谁还敢放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季菀当然知道不会有事,几个世家之女,嘴巴不干净,小惩大诫一番而已,不算什么。
“睡吧。”
“嗯。”
……
翌日,她将小女儿叫到跟前来。
“阿鸢,昨天你与我说的那些话,我想了一夜,我很欣慰,你长大了,懂得什么叫大义,懂得什么叫家族荣辱。你还小,让你背负这些,确实有些不公平。可是…”
“娘。”
陆知鸢道:“女儿不觉得委屈。”又加了一句,“也不后悔。”
她垂眸,“只是觉得对不起爹娘…”
季菀摇头,“阿鸢,你要喜欢谁,我不管,我也干涉不了。毕竟情之所起,不问缘由。只是你还小,说什么一生这种话,太早了。”
“娘…”
“你听我把话说完。”
季菀眼神平静乃至温和,“你的三姑姑,陆少颖,才回京没几年,你对她大底不太熟悉。她年少的时候,有一青梅竹马的恋人,但因家族落魄双亲亡故,你二叔祖母怕她嫁过去吃苦,便给她另配了婚约。她不甘屈服,漏液私奔。”
陆知鸢震惊。
“被你父亲堵于城门之前。”季菀抿了口茶,继续说道:“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含恨出嫁,不过十年,便婚姻破灭,和离收场。回府后,吃斋念佛多年,独子抚养一双儿女,虽是锦衣玉食,却孤影凄凉。”
说到这儿,她看着女儿的眼睛,“你觉得,当初你二叔祖母和你父亲,做得对吗?”
陆知鸢沉默半晌,反问道:“那二叔祖母和父亲后悔过吗?”
季菀笑笑,没回答,继续讲诉,“再后来,顾老夫人病重,想见一见孙子孙女,她的前夫便入京前来,也是一番生离死别,两人终重归于好。如今夫妻和睦,儿女各自成家。”
陆知鸢若有所思,“娘是想告诉我,我的余生,并非只有晏子期一个选择,对吗?”
“是的。”
女儿聪慧,她也不拐弯抹角。
“你三姑姑性子酷烈,宁折不弯,年少时一腔热枕,不服输,怀恨出嫁,所以心中怨愤不愿妥协。你比她清醒,比她理智,所以我不希望,你沉湎于年少时的懵懂情爱,而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她眼神认真,语气诚挚。
“我说这些话,大底你会觉得世故。”她笑笑,“我也年轻过,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走过来的。不瞒你说,当年我嫁给你爹的时候,也并未对他生出几分情谊。事实上,十四岁那年我若没有入京,或许也就找个举子或者秀才嫁了。他高若高升,我就跟着夫荣妻贵。他若落魄,我不过就是一商人妇,也就没有你们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