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符合傅绍清的性格,他一贯不怎么给人面子,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傅绍清瞟了我一眼,“那日芙萝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只是觉得在雨里淋着对我的身体不好,便贸然地冲了过去,正巧我按下了扳机。她流了很多血,倒是没有大碍,不过这却是我第一次伤人,在八岁的时候。我看到她滑到在地上,雨水和她的血水融在一起,惊动了屋檐一干人。可芙萝在畅春园并没有什么地位,小姨太也只是个虚名,大家都不怎么把她放在心上,还以为我不过是误伤了个婢女。说起来也算我幸运,是芙萝而不是别的姨太,不然父亲知道,必定得大发雷霆,小时候,我很怕我的父亲。”
我觉得故事发展到了高潮了,兴致高涨,“那然后呢?傅大帅知道了这件事吗?”
“没有。”傅绍清语气平平,思绪却仿佛飘了好远,“芙萝被我的子弹误伤之后,她没有喊痛,甚至连叫都没有叫一声。我知道她在忍着,可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你放心,我不告诉你爸爸。我记得,当时我回答她的是,你活该三个字。”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忍不住谴责傅绍清,“分明是你的子弹乱飞打中了人家,怎么就成了她的错?你小时候好没礼貌。”
傅绍清居然很配合地点了点头,“是有一些,起初我不过以为她也想讨好我,博取父亲的关注。”
“然后你才发现,芙萝其实不是这样子的人,于是对她敞开了心扉。”我按照一般的套路,还没等傅绍清接下来的故事,便自己续了一套。
“我其实对父亲的那些小妾们都没有什么想法,包括芙萝。可她后来却变成畅春园我唯一讨厌的人,我以为她会有所不同,实质上她和却那些女人一样,很会来事。不过,她从不把这些本领发挥在本职工作上,身为一个姨太太,不去取悦我的父亲,却喜欢来招惹我。”
“为什么?”我心生疑惑,若是这样,傅绍清应该会烦死她了,不会一副念念不忘的样子。
“因为…。”傅绍清的脸忽然变得很异样,“她说,她很喜欢小孩子。”
他几乎是非常艰难地回答了我这个问题,大概就是觉得,我听了他说的,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确实如此,我笑得都快背了过去。一想到年幼稚嫩,暂且只能称作小孩子的傅绍清,被小姐姐抱抱揉头却只能握握小拳头,鼓起腮帮子无可奈何的时候,我就控制不住发自内心的笑意。
谁叫他现在总是不苟言笑的冷脸样,反差实在有点大。
后面的故事对傅绍清来说确实如穿开裆裤似的难以启齿的羞涩,当然,这是对他来说。谁还没个小时候呢?我七八岁还尿裤子呢。
芙萝在嫁入傅家之前,曾经是育幼院的助师。说起来,当时成为傅大帅的小姨太,也是阴差阳错,令人惊讶的是,这和小傅绍清脱离不了干系。
那个时候,傅大帅亲临广育学堂,视察工作。傅绍清彼时还是个吃奶的小娃娃,由保姆抱着一同去了。
广育学堂是傅延庭一手创办的国内首家男女同学的学堂,而芙萝正巧是第一批女教师,她那个时候同我一样的年纪,才十五岁,资历不够,只被派到照顾五岁以下小朋友的工作。
傅大帅看完了学校的表演,便起了旁心,女教师年轻又漂亮,怎么能按捺地动他正值壮年,蠢蠢欲动的心?吩咐了几个副官,把这里模样最拔尖的几个都打听了来,心里正高兴着,只见傅绍清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他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父亲可以选来选去,自己就不行。
于是五岁的他,向父亲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傅大帅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好小子,有老子的风采,五岁就想着要姨太太。行,你自己选一个吧。”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当然,傅绍清同我讲这段历史的时候,我一个人也达到了哄堂大笑的效果,可没几下,就被他一个冷冽眼神收了回去。
那其实不过是个玩笑话,傅大帅觉得选个回去也无妨,照顾他儿子的生活起居和学习倒很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