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许久,好歹有了东西吃。远处灯火通明,只有我们这个庭院一片漆黑,微弱的柴火映着每一个人灰扑扑的脸,我这才看见自己的头发,早就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梳不通的小结。剩下最后一个馒头,方宁和惠安怎么都不肯多吃,非要让给我,我也不愿她们挨饿,推来推去的,只听见屋外头“砰”的一声,紧接着又是“哗啦哗啦”,仿佛有什么东西撒下来似的。
我好奇,踏出门槛往外看,远处的天幕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花,五光十色,一方明**亮了半边天际,甚至连我们这里,都显得不再黑暗了。
上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烟花,还是在除夕夜,而畅春园的烟花与之比起来,要盛大得多了。头顶上层出不穷地绽放着,我不由得望出了神。
方宁和惠安捂着耳朵出来,“哎,今日是祁悦小姐的生辰呢。”
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动一下,“是吗?”
惠安点了点头,她同我一样望着烟花,“每年她的生日,傅少都会给她办一场烟花展,因为祁悦小姐很喜欢。从前他都是赶往沪津,这会儿是在燕京了。”
方宁怕我不开心,她示意惠安禁声,惠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多了嘴,我笑了笑,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没关系,你多说些吧,就当给我解解闷。”
“嗯…以前祁悦小姐生日的时候,最受人重视,我曾经看过一次她的生日蛋糕,四层大,有这么高呢。”惠安冲我比了个手势,“我当时就吓住了,三十个人都吃不完吧。反正后来基本上都浪费掉了,供祁悦小姐和她的同学们玩乐。”
我生日的时候,从未吃过生日蛋糕,只有阿爹阿娘为我做一顿较平时而言,已经很丰盛的饭菜,顶好的时候,还会杀个鸡,煮个红鸡蛋吃。
“是啊,一天都办不完,祁悦小姐的生日,通常都举办个三天三夜的。各界人士,还有温斯坦的师生都来庆贺,整个明泉山庄热闹极了。光是烟火就要放掉好几吨,天南地北的食材一车一车地运,明泉山庄里所有的厨房都开火,西餐中餐轮着做,怪可惜的就是,很多食物,祁悦小姐连尝都没尝一口,便倒掉了。”
“何止吃的呢,礼物在库房堆成了山,都是名贵东西,落成灰了,连包装都没有拆开过。”
我又想起祁悦对我说过的话,人各有命,呵,人各有命。这样隆重的生日待遇,与我来说,想都不敢去想,方宁和惠安也是如此。
天边的烟花依旧没有减弱的趋势,越来越盛大,几乎整个天,都照得明晃晃的。我垂下眼睛,“走吧,咱们进屋。”
惠安又想起那个馒头,“小姐,你快把这个吃了,不然夜里饿得慌。”
祁悦彼时正享受着傅绍清为她举办的烟花典礼,山珍海味吃不尽,而我却连自己侍女的温饱都无法保证,几只馒头和一碗炖菜便成了我们的一顿饭。
“方宁,我听说,生日蛋糕是要配上蜡烛的。”我端起馒头,看了看。
方宁一时之间捉摸不透我为何要问这个,只是点了点头,“没有错,生日蜡烛插在蛋糕里,寿星吹灭之前都是要许个愿的。”
原来是这样。惠安拍了拍被褥,“小姐吃完馒头就睡吧,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就是没有牛奶了,哎。”
她哀叹了一声又一声,我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关头,哪里还有闲心去关照牛奶,也不是什么非它不可的东西,“好了,你们两个也早点睡吧,隔壁就有房间,被子也都干净。从现在开始,大家就是朋友,是姐妹,不要这样恭恭敬敬的。”发自内心,我由衷感谢她们二人一年时光的陪伴,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犹如姊妹一般。
惠安和方宁确实也累了,她们停了下来,我温柔地抱住她俩,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温存。或许是明白我的心意,方宁和惠安拍了怕我的肩膀,顿时便红了眼眶。从此以后,就只有我们三个人了,不离不弃。
临走又为我将门合上,我拉开一角窗帘,外头只看见烟花一阵又一阵,喧闹声音却被隔离了似的,听不真切。
拾起一根火柴,轻轻划过,火星子闪烁,我依照方宁所说,将火柴插在了那只馒头里。
“祁念,十五岁生日快乐。”
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