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镇一如往常的安宁,蔚池与蔚蓝并不知道梵音城中尹尚的愁肠百结,亦是不知上京城中谢琳与姜泽的算计;但凡事万变不离其中,人贱自有天收,尤其是对于生性便喜欢作恶的人来说。
两日后的深夜,安平镇迎来十几名黑衣人,这些黑衣人并未第一时间进府安平镇中,而是在镇外盘桓了一日,并先后派出几人往镇中各处打探消息,又在第三日深夜时分,择了安平镇以南一段人烟稀少的村庄,直接绕开巡逻的士兵,从城墙上翻墙而入。
对此,麒麟卫与伏虎营的将士早又准备,眼见一群人在夜色中飞快穿梭,先是到了隐居,尔后又一路鬼鬼祟祟的摸到蔚府,趁着十几人尚未进府的功夫,由秦风与蔚十七打头的两队人马悄无声息的出现,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呈合围之势围了上去。
黑衣人见状微微讶异,他们早知道安平镇防守严密,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但不曾想,却是连蔚府的大门都还没进,便被蔚家军的人逮个正着。
但他们此行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而来,是以,这忽然的变故,并未让黑衣人乱了方寸。双方人马都不曾说话,黑衣人见蔚十七与秦风等人带领的人手比他们多出一倍不止,心下不禁沉了沉,只领头的两人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当即便挥剑迎上。
此时已过子时,天幕漆黑,只缀着几颗星子,蔚府周围空旷,静夜里寒风呼啸而过。
因着双方人马都是高手,又彼此清楚各自身份,双方人马甫一交手,就全都是不要命的架势。黑衣人是因为长久生活在黑暗之中,只会听命行事,生死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而秦风与蔚池等人,则全是为了泄愤,蔚池之所以会遇袭失踪,就是拜这些渣滓和他们背后的主子所赐,他们早就恨不得将这些人剁成碎块喂狗,如今有了这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又怎会手下留情?
黑暗中,厮杀的双方均是卯足全力,不过几息,空间中便有浓郁的血腥味弥散开来,间或传出几声利器刺入皮肉、亦或是短兵相接的声音。
这声音被掩盖在风声里,并不怎么明显,但对于身手极好、又时刻保持着警惕的蔚府众人来说,这样的动静,已经足够让人惊醒。
蔚蓝从沉睡中醒来,面上丝毫不见异色,眼中更无半丝迷朦,她翻身下炕时,白贝已经划然火折子将灯点燃,听涛与听雨也已经起身,蔚蓝一面穿好外衣,一面将绣鞋套上,又接过白贝手中的披风道:“走吧,去看看什么路数。”
姜泽的人到达安平镇一事,蔚蓝昨夜便知情,也料到这些人很快便会动手,是以夜里睡得格外警醒,倒也不是她忌惮姜泽的人,而是在蔚家军的地盘上,若非大批军队进犯,安平镇中又缺水断粮,些许宵小,完全就没什么值得期待的。
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离京时雷文瑾曾说过,圣元帝大行之前,曾交给姜泽一整支的皇室暗卫队,人数不下于三百,如今他们很快就要回京,对于姜泽的人到底什么实力,蔚蓝心中也是好奇,等候这些人多时,蔚蓝自然是要上前围观一番。
白贝面色淡然的点点头,“小姐可要去前院看看?”
“不必。”蔚蓝摇摇头疾步往院外走,老爹比她还警醒,早就等着姜泽的人自投罗网,又如何会没有万全准备?
主仆几人循着打斗的声音一路往院子的东面,离东面院墙越近,打斗的声音就越发明显,待到了院墙之下,蔚蓝看了眼高高的墙头,笑着扭头对白贝道:“你带我上去吧。”
自从在沙棘县被姜衍拎着后领翻了一次墙,蔚蓝便不再愿意自己翻墙了,有现成的帮手,既省时又省力,何乐而不为呢?
白贝闻言扬眉笑了笑,也不说话,微微点头后上前揽住蔚蓝的腰,提气便跃上墙头。黑暗中,只看到几十丈外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白贝将蔚蓝放下后,几人又疾步向前走了一段,到得几丈远的地方停下时,双方的厮杀已接近尾声。
据昨夜的回禀,姜泽一共派了十五人过来,蔚蓝眯眼细看,发现如今仍能顽强站着的黑衣人不过五人而已,而在此之前,从她听到动静起身,又一路到达此地,总共用了不到百息的时间。当下的一息大约等于后世两秒,便是一呼一吸之间。
也就是说,姜泽派来的十五人,被秦风与蔚十七带领的三十人碾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倘若人数对等,对方大约还能撑上一时半会,但境况也不会太好就是了。
夜风凛冽,空气中充斥着浓郁刺鼻的血腥味,蔚蓝久未体验这种场景,一时间胃里不禁有些翻涌,她强压下喉间的呕意,专注看着场中的打斗,其中有两名黑衣人看到她,当即就欲扑将过来,奈何却并不能摆脱秦风与蔚十七等人的围困,蔚蓝就站在原地,脚下甚至纹丝不动,只转瞬间,余下的五名黑衣人也是相继倒地。
“小主子,您怎么过来了?”蔚十七俯身将手中的长剑在黑衣人身上蹭了蹭,再反手插入剑鞘,略有些痞气的上前与蔚蓝见礼,被溅上血污的俊脸上全是笑意。
秦风也跟了过来,蔚蓝见此,对二人微微颔首,眉眼带笑道:“看来你们心情不错,若是单打独斗,这些人与你们相比又是如何?”
“是很不错,属下早就想将这些王八羔子宰了喂狗,这好不容易才等到的机会,心情自然是好,可惜他们太不经杀了,属下这还没过瘾呢!”蔚十七与蔚蓝已经很熟,言语间毫无拘谨,见蔚蓝面上神色认真,他想了想又道:“这些人实力与麒麟卫不想上下,今日也是咱们人多,这才讨巧。”
秦风也点点头,见蔚蓝面对满地尸体,面上没有丝毫惧怕与不适之色,心中对蔚蓝又尊敬了几分,待蔚十七话落,也是面含笑意道:“也不知那位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以为派出十五人就想成事?这也未免太看不起蔚家军。”
蔚蓝摇摇头,心下好笑道:“他倒不是看不起蔚家军,只是有自知之明罢了。”
若说姜泽会不知道安平镇的情况与蔚家军的实力,那是不可能的,可若要说到自知之明,蔚蓝从来到启泰开始,见过的最没有自知之明的,大约就是姜泽。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姜泽本人并不愚笨,不过是自持身份有恃无恐、并不在乎后果罢了。姜泽如今所处的位置,以及他手中握着的权柄,便是他的绝佳依仗,也是他的底气。
这依仗让他在行事之时,比别人多了几分刚愎自用与肆无忌惮,在做出某些决策时,姜泽未必就不知道自己急功近利了,可因为有手中的权势可以依仗,他并不担心失败或是被人看穿,九五之尊的身份,让他有绝对张狂的资本。
事实上也是如此,只要姜泽不是将启泰国玩崩了,以目前的局势,这启泰又有谁能轻易动得了他?别看谢琳隐在姜泽身后指手画脚,姜泽事事都在谢琳面上低上一头,可这毕竟是男权社会;就算谢琳握着手中的权利不想撒手,她想要做的,也只能通过姜泽来达成,而姜泽是谢琳唯一的子嗣,就算谢琳再是利欲熏心,对姜泽有诸多不满,她想保住自己的地位,能依仗的也只有姜泽。
这与后世的拼爹是一个道理,含着金钥匙出身的人,谁不是拥有最好的资源,从小便接受最好的教育?道理他们不是不懂,轻重他们并不是看不清,他们只是不想压抑自己的性情罢了,因为身后有靠山,因为高人一等的出身,因为可以操纵掌控局势,他们的眼睛长在头顶上,觉得自己有脚踩众生的底气,即使明知许多事情不被道义与伦常容忍,明知此事不可为,他们还是做了。
蔚蓝绝不会因为姜泽表现出来的莽撞与轻率,就此看轻了他,在没有绝对的实力掀翻姜泽之前,在忠义与伦常面前,必然是要小心对待。
心中念头转过,蔚蓝看了眼一众死得不能再死的黑衣人,了然道:“他之所以只派出十五人,应当是一种试探,即便是失败了,也没什么,等着吧,我爹的折子应该已经到他案头上了,不出十日,应当就有宣旨的人前来。”
想来也是如此,蔚家军有三十万人,就算隐魂卫已经不抵用了,伏虎营与麒麟卫却也不是摆设,姜泽应该只是碰碰运气。
秦风与蔚十七点点头,蔚十七道:“小主子先回去歇着吧。”他们还得清理战场,此处离蔚府不过几十丈的距离,总不能将这些碍眼的玩意就丢在这,也不会有飞禽猛兽来帮忙全部解决了。
十一月的安平镇已经足够冷,冷风吹过,血腥味扑鼻,此处确实不是适宜久呆的好场所,蔚蓝点点头转身欲走,可随之脚步又顿了顿,目光中露出狡黠道:“这些人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是打算丢到万壑山去喂狼?还是准备挖个坑就地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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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左右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