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京城,已是晚上八点。
沈满知拉着行李箱穿着单薄的黑色大衣走出机场,机场大厅灯火通明,人流络绎不绝。
她找了个快餐店吃了点东西,勾下口罩打了个电话。
身后有人上前搭讪,“您好,请问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沈满知挂掉电话,侧眸,身边站着躬身的中年男人。
估摸四十岁的年纪,背着一个布包行囊,脸色蜡黄沟壑纵横,浓眉下一双深邃凹陷的眼睛,朴素的一身旧式中山装,穿着厚重的藏青色棉服,拿着纸条的手却打理得修长干净。
那纸条上写着“京城九卿寺”五个字,字迹潦草却笔锋硬挺。
沈满知喝了口热奶,“抱歉,我不是本地人。”
中年人礼貌地说“打扰了”,拿着纸条又往前面几个餐桌走去,佝偻着身子拿出纸条询问。
沈满知收回视线,用完餐又点了一杯热奶带走。
她走到外面招了一辆车,放上行李箱后,打开车门准备上车,瞥见刚刚那男人站在风口处裹紧棉服,在找其他人询问。
中年人失望地回头,正好和沈满知对视。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被岁月侵蚀的脸上扯出浅淡的笑。
沈满知剥开手里的糖,舌尖抵着犬齿勾了一下,对他招了招手。
“您刚刚说不是本地人,这会不会麻烦您?”
中年男人似乎有些局促地坐在旁边,三分钟前,年轻女人叫他上车,说是可以送他一程。
沈满知朝他示意自己的手机,“我查了导航,顺路。”
他这才舒了口气,但还是觉得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说着他掏出腰间挂着的皮包,就像很多在外务工的中年人时常挂在腰间的小包,里面是褶皱的夹层。
男人借着车灯光从里面摸出几张纸币,“来得匆忙,还希望您别嫌少。”
沈满知没接,抿掉最后一丝软糖,“先生贵姓?”
他嘴唇动了两下,却又改了口,“我叫杜平生,杜鹃的杜。”
“杜先生是说一个旧人,给您买了来京城的票?这个地方也是他让您来的?”
杜平生其实刚刚是拒绝上车的,在他的观念里,让一个年轻女孩送他,对女孩子影响不好,但周围的人都不知道有九卿寺这个地方,只有眼前这个人知道。
所以杜平生向沈满知说明了来意,他原本是住在槐城一处寺庙,已经住了快二十年,每天就跟着庙里的僧人坐禅、念诵经文,手机还是旧式老人机,那位旧人今天突然找到他说要让他离开槐城。
可他家破人亡,孤身一人又能去哪儿?
那位旧人只想让他尽快离开槐城,是一位庙里的老僧人给他了一个地址,说是有个朋友在那边,可以照拂他。
于是旧人立马给他买了来京城的票,让他收拾行李过来了。
提起那位旧人,杜平生眼里闪躲了几分,似乎不愿说他的事。
“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家里妻儿走后,他引荐我去了那里,不用出家,但也是个清净之地。”
沈满知指尖在腿上轻点,“方便告诉我那位旧人叫什么名字吗?”
杜平生神色有点茫然,“他没有告诉过我,当年家里突生事故,我心神不宁,曾想过了断自己,他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杜平生深思了一会儿,苦笑道,“他说他知晓我的难处,希望我别轻生,去寺庙里待一段时间,平复一下心情,我那个时候哪能平复下来,像行尸走肉般过着,触景伤情,家里和本不富裕,没办法就去了那庙里,这一待都是十多年……”
他轻叹一声,“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要我这么着离开,我刚刚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这么说他们还是同一个航班落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