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挺有钱……”叶瑾瑜面无表情。
“她才六岁,会有什么钱……”少年坐回原位,冷冷道:“舅舅,你知道刚刚她扑到我怀里时,说了什么话吗?”
“她说,这是她私自攒下来的银钱,怕我去了叶家,没银钱使。”
少年又问:“你知道她是如何把这些银钱攒下来的吗?”
“她瞒着新府上下,偷偷的让婢女出去把自己的玉佩当了。”
叶瑾瑜一愣,不可置信地问道:“既然是瞒着,这些事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的小厮出去办事时,偶然发现的。”
“这个世上,从未有人对我如此好。她心思单纯,是新家唯一的嫡出小姐,却一次又一次救我于危难之中。”
“如果没有她,我早在前几个月就病死了……或者死在乱棍之下了……”顾望舒声音阴冷,继续说道:“我自小就出身不明,新老太爷死后,被府内众人耻笑,避我如蛇蝎。只有荷姐儿对我好,小小的孩子,在被鞭打、威胁的时候,依然浑身发抖地站在我面前。口口声声地要护着我。不惜和新老太太闹翻。”
“所以,舅舅……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护着她。”
少年的声音冷淡极了,看他的眼神更是冰冷、漠然。叶瑾瑜怔住了,好久没有说话。其实,他早让人调查过新府,发生的这些事情大约也都知道。但是,远不如当事人叙述时所带给他的震撼。
到叶府时,已经是下午申时,顾望舒下了马车,跟着叶瑾瑜往里走。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黑色大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五个大字——镇国将军府。大红的铁门,两旁是面相威武、半人身高的石狮子。
门口的小厮见三爷回来了,且身后跟着长相相似的少年,心里都有了底,都弯腰行了礼。这几天大管家给他们训过话了,说是府里要迎回表少爷……让他们机灵着点。
叶瑾瑜大踏步往院内走去,叶家众人都在父亲、母亲的住处等着呢。
叶家如今的宅院是当今圣上迁都朝时新赏的,属于江南园林的布置。
两人过了影璧往前走,进了垂花门,穿过鳞次栉比、气势恢弘的前院,顺着青石铺就的甬路,入了内院。
曲曲折折的回廊和甬道把府里的几处宅子分割开来。其中树木林立、花草茂盛,水石相映成趣。光看着这冬日里难得的绿色,就让人心情愉悦。
叶瑾瑜在前方走着,和他解释各房的住处,园子里甬路繁多,不熟悉的人是不能乱走的。顺着两旁种了冬青的甬路过去,腊梅盛开的地方有一处宅邸、是叶二夫人的院子。再往前转两个弯,走过一个八角亭,粉墙黛瓦的是大房的住处。叶三爷的院子离叶老夫人最近,只隔了两个夹道。
两人又往另一侧去,有一处宅子,门前种了几棵合欢树,长得很高大了。院门却紧闭着,还上了锁……叶三爷顿了顿,解释道:“这便是你母亲的住处了。”
顾望舒点了头,脚步不停,跟着他继续走,穿过一大片海棠树,进去便是叶老太太的住处了。
院门前的几个丫头看三爷领着人过来,都屈身行礼。早有机灵地跑着去通传了。一会的功夫,就回来了:“老夫人说,让三爷赶紧进去,人都等着呢。”
叶瑾瑜回头看了少年一眼,示意他不要紧张。
叶老夫人住的是一处三进的院子,黄铜椒图衔环的门敞开着,台阶是白色暗花的大理石砌的,两旁种了高大的杉木。
两人径直往前走,一路上丫头、婆子都屈身行礼,悄悄打量着陌生的少年。年长一些的婆子且伺候过叶四小姐的,心里都暗叹,这孩子长的像极了母亲,一看就是叶家出来的外孙。
到了第三进,远远的便听到里面欢声笑语,甚是热闹。
在正房门口站着伺候的小丫头挑了帘子,让他们进去。顾望舒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太师椅上的两位老人。头发胡子皆发白的应该是叶老将军叶至胜,另一位穿着妆花纹素缎、戴深褐色昭君套的妇人大概就是叶老夫人了。
叶瑾瑜躬身行礼:“见过父亲、母亲。”
叶老夫人抬头便看见了顾望舒,还没说话,眼泪便流了下来:“孩子,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你……”这孩子长得太像她的莲姐儿了。她最心疼的幺女。
叶老将军闻言也去看他,嘴唇哆嗦着,半响没说出话来。当年,他觉得女儿丢了家族的脸面,狠心驱逐于门外,谁料那竟是永别。前些年还好,只是觉得愧疚。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心里的伤痛渐渐深了,常常梦见女儿小时候的事。还好,现在外孙回来了……他总算能有所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