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歌没有再说话,只是拥着颜明月,任她在自己肩头哭泣不止。
她不懂医术,而空洞的安慰,明月也跟不需要。这时候,裴元歌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陪着她一起哭。
许久,颜明月哭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终于消失。彻底发泄过来,她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赧然地道:“元歌,对不起。我……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些话,也没有抱怨过这些……你觉得很困扰吧?”
“没关系,我们是朋友,情绪不好的时候彼此诉苦很正常啊!因为有些事情,说出来会觉得好些,总比一直积压在心头来得好。”裴元歌柔声道,颜明月本就身体不好,心底又积压着这么多负面情绪,对她的病情更是有害无益。而且,看明月这个样子,她似乎压抑这些情绪很久了,一直都没有机会发泄。
颜明月的情绪渐渐平静,却仍然带着些许苦涩:“刚才我还说你心思重,现在想想我真的没有资格这么说,因为我也一样。”
“就像你刚才说的,看别人的事情很准,到自己身上就全乱了。”裴元歌轻声道,如同温柔的羽毛轻轻拂过面颊,有种沁人心扉的舒适感,“刚才说了那些话,现在有没有觉得情绪好了些?”
颜明月点点头:“嗯,对了。”
“那就好了。”裴元歌沉声道,“明月,我不知道你的病情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可是我觉得,不管遇到什么磨难,还没有宣判的时候,就不要自己急着绝望,说不定下一秒钟就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也说不定。就像你说的,你不甘心!既然不甘心,就要努力地活下去,说不定明天,就能找到医治你的办法了呢!你说,我会让你觉得,这天底下真的有奇迹,那么,就当是相信我好了,我有预感,你不会有事的!”
“元歌!”颜明月又有些哽咽。
或许人都是会被感染的,眼前的元歌是如此笃定,以至于她心中也忍不住再次升起了希望……也许,她也能够活下去,能够和……颜明月闭上眼睛,随即又睁开,就像元歌说的,不到最后的关头,她总不能自己先放弃了!如果她先放弃了,最绝望,最痛苦的人一定是哥哥!
“好,我不相信奇迹,可我愿意试着相信元歌你!”颜明月声音清浅,却终于带上了一丝生机。
裴元歌点点头:“这就对了,要相信我!”
两人对视,都忍不住浅浅一笑。
不过,这么激烈的情绪波动,仍然让颜明月感觉很累,越发觉得身体虚弱起来。裴元歌见颜明月唇色苍白中带着些许干涸,眼睛也红肿红肿的,模样实在有些狼狈,便道:“你先在这里歇会儿,我去找些茶水,再打了水来让你洗脸,好不好?”
她猜测着颜明月或许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曾经这样激动过,哭泣过,便不让丫鬟们经手。
“好,谢谢元歌。”颜明月声音柔婉。
原本她还想叮嘱裴元歌不要将方才的事情说出去,尤其不要让颜昭白知道。但见元歌连茶水洗漱都不经丫鬟的手,显然是想要为她保密,这份体贴实在让她很感动,心中越发感激起来。
裴元歌出了这处小院落,随意找了个尼姑问了茶水房的方向,便走了过去。
以颜昭白对颜明月的重视程度,颜明月既然暂住在白衣庵养病,颜昭白自然捐了大笔的香油钱,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因此,尽管茶水房中的小尼姑们忙碌不已,但听说是颜明月的客人要用水,仍然有人殷勤地上前帮忙。在准备茶水的空档,裴元歌随口问道:“对了,怎么这茶水房这么繁忙?”
“施主有所不知,听说今日有贵客来到白衣庵,主持让我们殷勤准备,不得怠慢贵客,所以才忙碌起来,平常的话,这里很清静的。”小尼姑说着,帮裴元歌弄好了茶水,又准备了洗漱的器具,都放在一个黑漆提盒中,好方便裴元歌拿着。
贵客?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贵客,会挑了这偏僻的白衣庵来进香?
裴元歌随意想着,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趁人不注意,递了个银锞子给小尼姑,小尼姑欢欢喜喜地收下。裴元歌便提了提盒,朝着明月所在的庭院过去。
一路上想着明月方才的话语,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难言的哀痛,第一次见到明月时,总觉得她淡漠世事,有着看破红尘的沧桑,似乎万事不萦于心。可是,现在才知道,在淡漠的表面下,明月她其实也有着一颗激火热激荡的心,这般强烈的矛盾,越发显得明月处境的凄凉……
明月她实在是过得很辛苦!
或许因为想得太入神,转弯经过一道月亮门时,却差点和对面的人撞个正着,裴元歌忙道:“抱歉,我想事想得太入神了,没有注意到您。”
“不打紧。”
两下一说话,同时察觉到不对,裴元歌急忙抬头,看清楚来人后,顿时骇然变色。
那人紫衣华服,不是别人,正是宇泓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