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了柏玉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在朦胧的光辉中,她笑了,她什么都没说。柏盈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说法,如果去世的亲人入梦,不言不语最好。
所以这几年来,在她的梦里,妈妈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但她已经听懂了妈妈想说的话。
她在说,你很棒。
蒋墨成走出房间后,这才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手机,有好几通未接来电,拨出号码,听了那头的人汇报情况后,略一思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往电梯厅走去。
乘坐电梯来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果然一眼扫过去,看见了停着好几辆还没熄火的黑色轿车。
沈晋没有等保镖来帮他开门,他面无表情地推门下车,还未站稳,蒋墨成的皮鞋声在寂静的停车场里尤为突兀、急促,保镖见他来势汹汹,自然要上前挡住。
谁知道沈晋做了个手势,这是让保镖们别动别管的意思。
老板都不许他们上前,那他们便只能退到一边,任由蒋墨成伸手扼住了沈晋的喉咙,一把按住在车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另一辆车上的赵明海见了也急了,就要下车。
向然拦住了他,叹道“你别掺和,当心遭殃。”
赵明海急得都快破音“你看蒋二那样子他哪知道轻重”
“总归是闹不出人命来的。”向然也一脸沉郁,“这事也跟我脱不了干系,就算要去,也是我去。”
是他太轻敌了,
是他高估了卢昌文做人的底线。原本以为卢昌文即便不死心也会直接找上沈晋,谁知道他居然盯上了柏盈。
“你说卢昌文怎么想的”赵明海也难免后怕,他有妻有女,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是他的妻女碰到这种事该怎么办。
向然沉声“他不止把自己的钱都投了进去,还借了不少。”
这些年来他们跟着沈晋风风雨雨,听过不少,也见过不少,多少人一夜之间高楼倒塌,他们曾经也在商场挥斥方遒,之后债台高筑,只能从高处一跃而下。
毕竟过去也算得上是朋友,赵明海心情更是五味杂陈,“沈哥这打算”
话没说完,他就闭嘴。
沈晋自有他的手段跟规矩,或许卢昌文也知道未来等着他的是什么,因此在他们几人去了警局见到他时,他竟然吓得大冒冷汗。
砰
蒋墨成直接挥拳砸在了沈晋的脸上,这动静打断了向赵二人的对话。
沈晋似乎也没有还手的意思,他嘴角都渗出了血,眉头却没有皱一下。
其实在蒋墨成冲过来时,他已经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酒气。在这一天,在发生这种事后,蒋墨成绝不可能喝酒,除非他是在陪一个无法拒绝的人。
他想起在外婆入土下葬以后的某个晚上,辗转反侧的他睡不着,从房间出来,碰到了她。
那时候以为是偶然,她说她要喝水,现在想来,也是他太过可笑愚蠢。
他们两个人下楼,在光线昏暗的客厅里,连一盏灯都没开,她拿了一瓶酒,柔声道“也许会有那样的规矩,但我想,外婆不会怪你的,她只会担心你。”
沈晋突然弯了腰。
他不是被蒋墨成的拳头痛到直不起身子。
失去她的疼痛不是一瞬间,更不是集中在某一时刻汹涌而来,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丝丝缕缕缠上来,一圈一圈柔软的细线收紧又收紧,疼得很轻微,但又无法忽视。
蒋墨成拎起他的衣领,目光森然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他都知道,她那样娇气的一个人,脚底划了好几道口子,脚趾都流了血,她会痛骂卢昌文,可她不会恨沈晋。
就像她也没有怪他,反而对他说谢谢一样。
她或许都不知道,她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对她关心的人更是。
蒋墨成松开了手,大步离开。
白天的锦城无比闷热,到了凌晨时分,一声惊雷响起,下起了滂沱大雨,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两个男人一夜未睡,只有睡梦中柏盈唇角翘起,舒服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好梦到天亮。
柏盈去警局做了个笔录,蒋墨成后来有跟她透露过,一切按照程序来办,卢昌文最后也会以绑架未遂来判刑,她的脚好了以后,还特意去了趟云西墓园,郑重其事地跟守墓人道谢送上了锦旗。
守墓人悄悄同她说“你家里有两个人都给我封了感谢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