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羊奶也算荤食?”
“师父说算,我就不可以吃了。”小琴语带委屈,“师父对其他师姐都没这么严格,可她就不准我贪嘴,说十指沾过了油迹,一定要沐浴焚香并辟谷三日才能再碰琴。而且她可厉害了,什么都能卜出来,她还算出这一次我在山下吃过鸡肉。”
“……”韦叶痕无语,“你的脸圆了一圈儿,不用算也能看出来吧。”
“师父说古琴是最有灵性的物件,假如心里不洁净,就不能走进琴室。”小琴告诉他,“师父说世人常有附庸风雅,以古琴取乐之辈,最后都只会乐极生悲。”
一口一个师父说,她真的很崇敬她师父。
“……”韦叶痕默然一刻,问,“我师父呢?”
“你是问至臻师伯吗?”
“我问那个大胡子,我听见那些人叫他时老四。”
默然一刻,小琴怯怯道:“当时我也晕过去了,是至臻师伯出来采药捡到咱们俩,带回乐施水阁。我问师伯,丑伯伯去了哪里,师伯告诉我,他已经爆体而亡,化为漫天精血。我跑去找,可是下过一场雨,什么都冲没了,只捡到他的刀。”
“刀在哪里?”
“太沉了,我带不回来,就用很多树叶藏起来了。你先喝汤,等做完早课我带你去看。”
“……”韦叶痕慢慢问,“现在不是傍晚吗?”
“不是啊,寅时末,还不到卯时。”
“……小琴。”
“嗯?”
“我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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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个月,小琴缠着她师父,想办法给韦叶痕治眼睛,用各种偏方草药为他敷眼,可是韦叶痕眼前仍然一片漆黑——作为得到时老四几十年功力的代价,韦叶痕的眼睛瞎了。
不过,他并没有太大的怨恨。他让小琴带他到时老四葬身之处,两人一起将那把刀埋了,给时老四立了个衣冠冢,并以徒弟的名义为他立了一块碑。
后来至臻道人来了,提出要收韦叶痕入他门下。
韦叶痕立刻拒绝了,“你们的空门我瞧着有几分虚伪,不如时老四那般实在,他虽是朝廷的狗官,却有几分侠义在;你们虽号称出家人,却以银钱为重,令我很瞧不上眼。”
至臻道人笑了。
小琴道:“哥,你误会师伯了,他并不是一个贪财的人。很多年前北齐有一位王爷,用七辆马车拉着黄金来请他出山,他都不去。还有一次一个江洋大盗把他抢来几箱金银珠宝都带来,想借一本武学典籍一观,师伯一页也不借给他看。这是山上大家都口口相传的事。”
“那我第一次带伤上山,只因为身上没有二百两银子,他们连门都不让进!”韦叶痕年纪尚轻,做不到一笑泯恩仇的豁达。
“小施主,你可知为何贫道要立下那二百两的规矩?”至臻好脾气地问。
“不知道!”
至臻哂笑,捋须:“只因我门下武学精要不同一般世俗派别,那些世俗派别只教粗浅的拳脚功夫,对新入门的弟子不做要求,只要身体强健即可。而我门下一定要弟子在入门前就已是二流的武师,才能重加塑造。有这样本领的弟子,在这茫茫大山中随手一捞,都可轻易获取二百两,这是入门前对弟子的一件考量。”
小琴劝:“快答应吧,哥,现在你也达到我师伯收弟子的标准了。我师伯精通星象医卜,说不定有办法治好你的眼睛呢。”
至臻道:“医书中确有疗治眼疾的办法,曰‘换眼术’,须得捉个人来换眼给他,四岁孩童最佳。”
小琴当即受惊,身体一抖。
至臻笑问:“小琴,看你每日照料他,十分之尽心,你愿不愿意帮他呢?”
小琴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至臻摇头,感慨道:“本来以他的资质,再加上他的奇遇遭遇,足可以做我的接班人了,只可惜目不能视啊,可惜可惜。”
小琴难过地低头,韦叶痕面不改色,直接撵人了,“大道士你不忙着去传道吗?我们这里怕站脏了你的贵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