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彤跟她咬耳朵,推心置腹地说:“我帮你说情脱罪,你做什么还干愣着?咱们丫鬟的命贱,被诬赖了,也只有怨自己命苦的份儿。你们小姐就不同了,她是太师的女儿,宋阀的外孙女,太后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说不定一见嫌疑人是她,这件事就查清楚了呢?”
见香云只是呆愣愣的,织彤又催:“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想死还是想活,全看你自己了。”
香云打了个激灵,横下一条心,回掌事嬷嬷的话:“穿着月白留仙裙的那一位,就是奴婢的主子小姐!”
殿中,董萱莹穿粉色宫装,董阡陌穿月白色留仙裙。
香云能做董萱莹房里的大丫鬟,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人,她这么说,董阡陌也不觉得意外。因为就算她指出她的主子是董萱莹,现下里给自己脱了罪,转身回到董府,也没有她的好果子吃,说不定下场比现在更惨。
反之,不管赖不赖得成,先把四小姐董阡陌拖下水,掌事嬷嬷处置不了董太师家的千金,只能去报给太后,到时雷声雨点多大多凶,都是两个人同受,香云也认了。
织彤一呆,她是受命于王妃,专门在太后宫里,给董萱莹揽麻烦上身的,没想到董萱莹身边的丫鬟如此忠心,坚决不肯将她拖下水。
织彤未及再说什么,那一边,掌事嬷嬷带了两名丫鬟上前,对董阡陌说道:“董家小姐,你闯了大祸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见董阡陌面色淡淡,一副毫无惧色的样子,又道:“当然,奴婢们不敢拿你怎么样,可太后的怒气也够你受的了。董小姐你也别反抗了,跟着咱们走吧。”
织彤以为董阡陌一定会焦急地辩清,董萱莹才是香云的主子。可董阡陌却什么也没说,十分顺从地跟着掌事嬷嬷走了,被关进了偏殿之侧的一间耳房。
见如此,董萱莹松了一口气,把脸扭向一边,她手中捏的那方丝帕,有的地方已经抽了丝,泄露了她刚才有多紧张,用很大的力气去抓丝帕。
掌事嬷嬷告诉董萱莹:“三年前,有西域人进贡了一只叫‘丝络’的鸟,是一只全身羽毛金灿灿的雌鸟,有一天,从东方飞来一只羽毛银亮亮的雄鸟,比雌鸟体型大上一倍,两只鸟配成一对。宫里传言说,雌鸟引来了雄鸟,是祥瑞之兆,还说它们是上古传说中青鸾、火凤的化身,因此太后喜欢的不得了。”
董萱莹明白了嬷嬷之意,问:“莫非方才摔碎的鸟蛋,就是它们下的?”
掌事嬷嬷点头:“是啊,半年前那两只鸟留下五颗奇怪的蛋,就突然飞离了念祥宫,从那之后,宫里再没人看见过它们。只留下这么五颗红壳蛋,于是太后寄希望于孵化鸟蛋,养出与那两只鸟一样的祥瑞鸾凤。”
董萱莹问:“既然是神鸟,怎么让燕子孵化,还孵了半年之久,恐怕蛋早都死了吧?”
双鬟宫娥道:“说也奇怪着呢,这神鸟之蛋,其他鸟类如画眉、芙蓉鸟,只要一接近就会在笼里蹦来蹦去,露出焦躁害怕的样子。我们怕它们将蛋踏碎,因此不敢放入笼中尝试。”
掌事嬷嬷接道:“后来,有个养鸟的行家给我们出了主意,让我们找一只刚生了蛋的燕子,用烟把燕眼熏成半瞎,再把它的蛋换成神鸟之蛋。倒是做成了,可一孵半年也没有动静,太后还是很期待神鸟出壳,我们也不敢说出败兴的话。”
董萱莹摘下蝉翼面纱,透了一口气,问:“那不知道你们要怎么处置我四妹呢?她小小年纪,一时顽皮做出糊涂事,难道就栽在这里了?”
掌事嬷嬷缓声道:“这样吧,待会儿太后醒了说想听《煎棠雪》时,董小姐你入内弹奏,先别提这个事儿,等太后听得心里舒坦时,再寻个机会奏报。到时太后会有什么反应,我们也说不好,只能见机行事了。”
听到此时,织彤有些焦急了,王妃交代的任务,原话是,叫董萱莹那个小贱人吃吃苦头,就算能囫囵出得宫去,也要让她在宫里狠狠栽个跟斗,为太后不喜。到时,王爷再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了!
如今没能赖上董萱莹,却扯上一个董阡陌。织彤看王妃对董阡陌很有些意思,每每拉着董阡陌的手,有说有笑的。
要知道事情彻底办砸了,王妃还不得让自己脱一层皮?
想到这里,织彤慌张地说:“嬷嬷容禀,其实责任也并不在董四小姐身上……呃,奴婢亲眼所见,其实是香云惊吓了孵蛋的燕子,才把鸟巢打翻的。”
香云睁大眼睛,张口结舌,心里一下弄明白了,原来王妃的婢女织彤是要设计陷害二小姐,才会撺掇自己把主子拖下水。幸好没中她的计,否则害了小姐,自己也不落好!
这次,掌事嬷嬷不再相信织彤的话了,制止道:“织彤你别再掺和这件事了,否则你推我,我推她的,越推越乱,传到了太后耳中她老人家只会更生气,到时不但你我遭殃,连王妃也要平白吃一通排头!”
织彤一听,果然闭口不言了。
这时候,外面清理地面的宫女发现,覆巢之下还有一颗完卵,连忙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捧在手心里,惊喜地冲四下嚷嚷道:“还有一个好的!看哪,还有一个没有碎!”
她这一声嚷得太大,对过游廊的一扇雕花朱漆门“咔”地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年长的宫女,穿扮极为体面,一看就知是女官。
女官压低声音训斥道:“你们这群妮子疯了不成?明知道这些日子太后夜里睡眠不好,全靠白天这一个午觉解乏,你们还敢在太后午休时大声喧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掌事嬷嬷暂时不欲泄露鸟蛋损毁一事,连忙抢着道:“怪我,都怪我没约束好这些丫头片子,一喂鸟就闹腾起来。”